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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吴巽似乎欠考虑了这点,瞧见则两人还是原地不动,这才恍悟地掏了把与段沅那把相似尺寸,系着黑色符布条的师刀,王玖镠瞧着这小子终于开窍,也就没吝啬答了他
“可不是,那三间小间颇为古怪,床与衣柜皆是毫无漆器的下等料子,但其上的铺盖与新旧不符的妆奁斗柜,还有那玉佛手都不与这两样相符,这便说明了这些东西是主人后面添置的给其中女子的,大户人家有通房的丫头哪叫稀奇,估摸着住在主楼也就是方便了主人召唤”
这也是眼下最说的通顺的猜想,那隔墙处又传来连续三声敲打,韵律规整,三人互觑一眼,这地方实在也久留不得,也就各持法器到了与华亭相仿的西洋花雕漆木门前,吴巽用师刀抵上,手中发力将门启开,往这屋中第一眼便使三人齐齐惊吓不已
也就在此时屋中平地起风,传来模糊细小的呜咽,厚重的门板被这阴风撞开又拍打出几声巨响,房中被符绳捆绑吊起,已是恶臭阵阵,尸水满地的女尸也随风摇晃打旋,如同结茧挂树的蛾蛹一般,摇摇欲坠
“就是她了!”吴巽这声带着些许喜悦的话让二人更是一头雾水
他毫不忌讳地走向了那具摇晃的女尸,就这么借着自己小灯的火燃了她脚下的白烛与残留的灯油,硕大的房中光亮集中一处,映出女子污遭朽败的绸料衣裙,与蓬乱的头发之下,已黑褐干涸的前额上一个凹陷的窟窿
王茅二人皆脑子一闪,一人一边查看了女子的手,果不其然掌心也被人挖出两处,而吴巽则掏出几张爻金格挡,在女尸的赤足之下也瞧见了脚心处整齐的凹陷,摇头骂了句
“残忍”
三人仔细查看了女尸脚下的坛阵与绳上的符箓,锢魂炼魄是南传旁通秘术之一,需找契合阴年阴月阴时阴刻生辰的女子在亥时开坛起法,女子需穿着裹尸布所裁成的衣衫捆绑牢实,待醒坛完成后,阴术士会用其法器配合口诀在四肢眉心以及胸前天枢穴、后颈哑门穴各开洞放血,且必须在炼魂之人清醒之下完成,待血染红裹尸布衣之时,炼魂之人也因血流过多而亡,死法极其痛苦而怨戾浓重!
一定等到人彻底没了生气,阴术士则再施法上坛进行锁魂固魂于亡人体内,不可泄魄分毫,一些修行欠火候的则会在此期间给流血的七处塞入提前炼制的定魂珠稳魂,但三人在房中仔细寻找,也未有遗落的散珠,且这主人屋子相对其余房间整洁不少,除去蒙灰与被褥衣物的腐朽,倒是比屋里其他处更贴合仅仅荒废一年多的模样。
“太干净了”王玖镠甚至连那床上的铺盖都翻起查看,这屋中并无外面血溅泼洒的狼狈,地上也仅有三人进来的脚印,实在古怪得很
“可不是,你说这宅子阴得很,可也没坟山尸坑边要合适炼魂炼鬼的罢,怎么就有人大费周章地把这女人摆弄到了这里,而且又是怎样让他选择了这处,要知道出去临近的几户搬离了,这街上也是人来人往的,阴不纯粹,而且没日没夜地有哪些宪兵和巡捕房的走狗晃悠,他怎么进来的!”
吴巽暂时借着坛上的烛火燃符施术,再将原本阴术士的以血写出的符箓涂抹散乱,撒上自己携来的香灰暂时封术,这才让忽大忽小的阴风彻底停下
“看来等不到出去,这就得问上几句曾经入过这宅子的高功都是如何了。”
茅绪寿用着自己的匕首将捆着女尸绳上的符箓布条一一割断,或许是少了许多比自己强劲的阴戾压制,屋中的阴魂开始有些不安分,王玖镠只好到了门口吼上一声,再以盐米划线为界,防止再有阴物进来
可一回头瞧见那女尸经过这两人一番动作后已露出了些许侧脸,实在比横死的还要遗容惨烈,这就赶紧偏开眼睛,走到吴巽身侧,他已掏出令牌与神明小像雕卡等法物香火,这是准备要就地开坛
“小琉球香火鼎盛有三大处,一为白乐山上的福星观,其中副观主梁本玄三月前头一个入院,只不过他是听闻了这刘家闹鬼而自告奋勇要替天行道,但确是屁滚尿流地逃命而出,一日我在街上吃卤肉饭听到些风声,说那位七窍有四五窍已经淌血,再晚些估计这会儿堂里还得抽人上山去大丧呢!”
这话语调很是嘲讽,这会已经摆坛完毕,吴巽开始朝着这女尸身上泼洒香灰,茅绪寿赶忙挪动到了王玖镠这边,却还是半个肩头沾了香灰
“你与这位梁副观主似乎有些偏见或是过节?”
茅绪寿往那黄花梨雕的月洞床柱上倚了背,拍打起肩头的香灰,吴巽没当心脚下,踢灭了一支白烛,好在已封术,那女尸仅仅细微一晃又安定下来
第66章冤有头
“我是可笑那姓梁的老匹夫下山打着‘替天行道’这面旗虚伪至极,此人授箓正统又拜有旁通的确有些本事,可也是个好事虚荣,行事刻薄的伪君子,众人皆知他嘴上油滑得了一些给洋人办事的还有东洋人的欢喜,若不是这些日子就剩了半条老命,想必还是时常捏着那份同行文书去台湾本岛与闽地各处喊门斗法的,被他赢下的他辱人家尸位素餐,把他赢了的他更辱人家暗中施技,不得好死,我又何必敬重这等小人!”
王玖镠沉静片刻忽然合掌一击,兴奋而道
“你说的这人该不会就是闽地道门人人咒骂的那个‘梁山猴’罢!我还在想是何人能引得如此多人仇恨呢。”吴巽听到这处放声大笑,补充一句
“还是闽地比这海中荒岛要有礼许多,在这,他可是街巷口中的‘梁歹狗’呢!”
门外传来了些楼下的响动,王吴二人笑得更欢,想必这些阴魂之中也有对那梁副观主的绰号颇为认同的,只是吴巽眼中一晃,撞到了茅绪寿那冷漠的脸上,顿时也察觉有些无礼,这就清了清嗓子,束紧了盛香灰的口袋,来到女尸面前盘腿而坐,王茅二人也各在左右持起法器,准备为其护坛护法
“长话短说,另两人一个是浩恩堂堂主顾开颜,一个则是我借住修行的宝安堂主,我姨丈的深交好友娄飒,这二人也都是此院走一遭后大伤元气,因此我才接下了那里长伯一百银元的买命钱来探个究竟。”
他燃起三十六柱线香齐眉起咒,随后三拜而向令牌与神明小牌,将香火分出两份均匀,分别插入两盏原本就在女尸脚下的油灯之中,只见香火忽然发炉,火焰青蓝显现长短不一,这是苦主向来者求助或是阴魂至城隍处有冤要伸之相
“可你宝安堂中的师姐说,你是被里长伯请求才来的?”吴巽眼睛盯着香火,又掏出了蛇鞭
“也可这么说,确实是我略施小计让他来求的我,这一百银元也有不少散修和其他个卖老的饭桶想挣,毕竟重赏之下多勇夫,有命从这出,一百银元也足够寻医问药的,你们说可是?”
茅绪寿跟着讥笑一声,瞧见那悬空的女尸又左右摆动而起,示意吴巽先听此人伸冤,自己则锁魂链上银铃三摇,以防万一
“这位阴娘子,你的怨戾可远在这宅子里许多东西之上,为何他们抢人抢寿的你却没个动作?又是为何不肯现身?”
吴巽问出片刻之后那女尸开始画圈似地摆动旋转,好似捆绑之中为活物可操控绳子那般,但摆向杂乱,还惹出了一阵门窗莫名地砰砰而响
“你是因为魂魄不全才不能现身?若是如此请摆动前后,不是则为左右。”
王玖镠问出之后那女尸依旧四象杂乱地摇摆着,但话落片刻便忽然胶住,左右匀称地摆动起来,吴巽皱了眉,朝着王玖镠不满一句
“她都被炼魂了,怎可能魂魄不全,你这问题没个水准!”王玖镠瞧了瞧那青蓝火焰窜得依旧旺盛的香火很是平稳,并未燃烧迟缓或消耗过大,便知这女阴人没言谎,恰好茅绪寿先开了口与这闭门造车的小子解释,自己还能省些力气
“的确炼魂需要魂魄完整,可孙三康的恶名其一不就是他凭借自己修行心得改良了这炼魂术,拿掉其中一魄禁锢在自己鬼王之下,这样炼成了的那个就既受术士的法控又有要挟在手,也不会替人行恶不尽心,可是陈堂主没与你说起?”
吴巽嘴角一颤,其实他是真的没想到这处,但在这两人一鬼面前丢面子可不划算,因此又耍起了头脑的灵光
“你这不也说了嘛,是他孙三康才会的,这老魔物都死了多少年了,那阴山派四分五裂也没哪个学个完整的祖师法,他再一死,怎可能有第二个还能参悟这等阴毒至极的……”他忽然停下,转向又摆得杂乱无章的女尸
“那你说,害你之人可是小琉球本岛之上的?”女尸稍稍缓下后变化了方向前后画出弧线,吴巽腰板一挺,左右瞧向二人
“我可以确定,小琉球之上没有阴山派的术士,隐着的也没半个!因为光绪末年时我曾无意听到过姨丈与来闽地的娄叔密谈,提及阴山派与孙魔头有关联之人曾在小琉球出现过几日,因此我这些年将此处明的暗的修行人摸了个透彻。”
既然这在地人都怎么说了,两人也就没再多言,只是茅绪寿提醒了一句吴巽,这女阴人似乎对刚刚这一问很是激动,眼下原本还未燃过半的香火已快燃尽,吴巽只好再掏出数量相等的一份续上
“你们可有想问的,咱们确实有些磨蹭了,我这聚阴香的料很足,再吃下多些咱们可能连回去卧床三月的福分都没了。”
二人齐齐摇头,但这催促人的也没嘴上加快,吴巽似乎有些迟疑,也不知是不是被女尸晃得眼前烦了,才闷叹一声开口
“你与这家人有干系?”女尸前后晃动,他点头自言两声“该是的”随后起身站直,抬眼而向那灰黑发腐的前额
“戕害你的……可就是白乐山那个姓梁的老匹夫?”这下可让三人齐齐震惊,那女尸几乎是随着吴巽的话落停下的,随后香火与白烛皆高涨了火焰
吴巽没个防备,就这么被这前后忽然摆起的女尸一脚踢上了胸膛,脚下踉跄退后摔倒于地,就在那本能一声叫唤之后,屋里想起了尖锐的哭喊,妆奁之上的银镜也忽然碎裂
“扶他,这个我来得好!”王玖镠一步闪身踩上吴巽原本站立的鞋印,左躲右闪地边躲避着依旧“大摇大摆”的女尸,一边掏出鸡血砂所绘的符纸借了发炉的香火燃起,一手持诀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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