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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先生何必那么着急去送死,这山里的东西繁多可得是南茅各家秘卷里还要精彩的,依我说,咱们就等着有人来喊门就是,指不定下一个坎他们就得有两个做了鬼去!”
古应龙朝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随后像肖苇颔首而礼,抛下一句没声好气的话给他
“你是该好好惜命,毕竟你在庐州可是被那祝由家的小子打得光着身子求肖先生救命的!”吴绪涎自然被激怒得站了起来,但是自己也被肖苇拦在了门边
“你还是等等吧,已经有一个陈年旧仇得算算的先了一步了。”
肖苇将他与吴绪涎留在屋中,自己则又往着那个连他自己都怕的主殿后堂去给阮青涟二人说说眼下,古应龙坐在了离茶台有些距离的一张枣木雕榻上,屋里死沉了一阵,直到吴绪涎实在想不明白肖苇刚刚说的是谁,这才不得已斟茶到他身旁去问
古应龙其实自己也不算确定,虽说自己大部分得在盛京“养堂”自家的清风,可肖苇身旁的术士也见过不少,他摸着下巴琢磨了片刻,终于憋出一句
“是有那么一个人,分明大男人一个也年岁不小,但是一身衣裳绣得比娘们还花哨,来吃这盏茶的时候我从我那屋里似乎看到他往山下去的。”
可他说的这人吴绪涎是完全没有印象的,他又不肯承认自己随肖苇上山之后是唯一一个扛不住这山间阴戾而发高热躺了两天的,别说那夜阮青涟出来见人他没见到,就连今天能坐下喝茶都是德福那几帖药的大功劳,而就在这时那大殿方向传来了动静,二人刚刚踏出房门,便看到几个被如同遭了山兽啃食一样残破不堪的尸首不知被什么人扔出了殿门,他们甚至还没闭眼,正用着断气之前那不知在祈求何人的眼神生硬扭曲地与吴古二人撞了个正着……
自从黎澧被人打煞在身使得众人追进了一条早有埋伏的偏路之后,魏通宝这一路往后便有些心神不宁,并非他在哪处判断出了差错,而是他自己总是因为晃神而绊了脚下,还有一回若不是身后的王玖镠拽上他后领及时,可能他这一摔,前额就能直接扎到路中毒木的树刺上去
“魏小兄弟你该安心,虽说咱们留魂的法灯只有你师弟在看守,但你二人既然都已被传了镇堂的法器,想必也是魏堂主对你们的认可。”
葛元白的声音从身后而来,他虽说魏通宝的心里稍稍宽松了一下,可他自己却咬上了后牙,不敢将刚刚斗坛上面被李元善打来的雷法与刚刚路上被几个不知暗地里哪个还有些能耐的鬼王伤到的痛苦流露半分,他已经感到自己胸口沉闷起来,但凡学法的人都晓得,寒毒鬼气开始往心上去涌的征兆
魏通宝的确在担心独自在山脚那个已经神像破裂的土地庙前替他们守着法灯的魏元宝,但一想到魏宝淋这些年总是会哀叹若是自己当年跟陈带白服软认错,指不定就能也一起去败西村的遗憾,他便只好将自己的胆怯与忧心压到心底。
是啊,而今的世道本就对需要烧香顶礼的宫庙很是不堪,从前那新学与革新还不是大张旗鼓在街头的时候等闲倾就已经只有一个曾经梅山第一门堂的旧名声了,眼下连那传了三代的门堂也没了,魏家师徒在这半年里可算是听尽了不少梅山同修的冷嘲热讽
他兄弟二人偷偷下山并非只有想报答王茅二人与毛诡的救命大恩,更是有着想替自己那已经老不能战的师父与等闲倾也与那不化骨战出个名声的想法。他自认为藏得很深,却不知这一行人之中看破却不点破的就有半数之多。
也不知为何打从刚刚那层叠涌来的厉鬼怨魂突围而出之后这山路虽比原本窄了陡了,却也莫名地平静不少,除去有一些远处还有些气焰的黑鸟,可当陶月逢一靠近,它们便哑了嗓子,反倒是自己的脚步成了唯一嘈杂
“干娘,瞧您刚刚那一手露的,这会儿那些暗地里的都成了不敢喘气的孙子了。”柳萑忽然亮着嗓子笑道
但他这话并非无脑之言,那双瞳仁缩进,如大蛇一般光芒犀利的眼睛正不断地环着四周,这一句皮笑肉不笑的,是他盘算着若是暗处的人不动,那边引引看会不会有沉不住气的东西。
很可惜这一招似乎不大奏效,众人各捏着法器屏息而行,那些鬼哭魂吼依旧离得不近,只是魏通宝渐渐察觉了其他异样,他用自己腰间的短刀割断了窄路中间一段容易绊脚的粗藤,借着那晃动火苗仔细瞧了瞧,忽然顿下脚步,让身后的王茅二人险些撞上
“这藤又是什么毒物么?”茅绪寿盯着他手中的藤蔓细看片刻
这藤蔓的皮纹像极了那些已经风干而近白骨的亡人枯皮,没有半分活气,可在枯槁的缝隙里伸出的几片稀疏扁长的叶片却色泽鲜活得很,一叶两色,朝阳一面为碧绿,但叶底却生得殷红如血,阴阳分明,诡异诱人
“这不该长在岭南一带!我虽没见过活物,可曾经随过师父去云南梅山同门的山庙行香时候见过,当时那位师叔礼赠过我们一些这‘阎王藤’的干货,还叮嘱我们在返回的路上若是遇到了野生的此物定然不可采摘;说是这蔓藤炙烤过后是良药,可未断根的时候便剧毒得很,哪怕是指上有一点破皮,这草毒就能往肉里去钻,等人感觉不妥也就离断气不远了!”
他这话还没落下,原本并肩在魏通宝身后的二人便被两只手从中推搡开来,只见陶月逢冷眼把魏通宝刀尖上的阎王藤摘下,就在众人要开口劝她当心的时候,她那七分宽贴袖之中便有三五只好似蚱蜢,却身有青蓝斑纹的虫子顺着藕白的手臂爬到了她的指间,还没等吴巽这个天生怕虫的寒毛全然竖起,这几只只有指腹大小的蛊虫竟将那一节断藤连茎带叶地啃了个精光
“没吃饱?那就找放蛊的去要!”陶月逢眼底沉甸的阴冷呢喃一句,这几只蛊虫便从她身上的几处各自爬落到了地上,片刻便消失在了这怪树诡藤的缝隙之中
她并没有与众人解释什么,而是抢去了魏通宝的那盏走马灯快步先走起来,好似完全听不进身后一声声高低起伏朝她的叫喊一般。众人一边追在她身后,一边听到不远处有男人的痛叫以及石滚草动的声音,葛元白实在心急,也顾不得说好的什么队列前后,这就一把推开了身前的好几人,小跑到陶月逢身后,而就在此时,他眼前豁然开朗,他们终于走出了这又窄又暗的树荫小道,只是这眼前景象让他没有半分高兴,反而心头一颤
“族长,救命……”
就在葛元白被身后赶上的众人挤得险些往前摔得个脸着地的时候,这荒旷的几处也跑出了几个身着古怪,血渍满身的男子,他们甚至没一个打算瞧瞧这法器利刃在手的一行人,而是朝着空地上一处有着香炉火把,满是祭贡的法坛跑去,而葛元白之所以心中起毛,则是因为这法坛四周摆着五口开盖竖起的破旧棺材,而每一口棺里都有一个被血符麻袋套头,身着殓服的亡人
陶月逢瞧着这几个与自己身上绣纹布色都极其相似的男人没有半分表情,就着么看着他们腿上的肉一块块地掉落直到露出了骨头,忽然合掌拍了三声,本就一路吐血的几人忽然仰天喷出两尺多高的血沫,随后倒在了那供奉着一尊嘴脸模糊的小像法坛前面
“我可真没想到,向来狂妄自满,目中无人的西藤族,也有做人爪牙的一天!而且,……”他将手里的走马灯往身后人身上胡乱一塞,迈着不该是个豆蔻少女模样的大步走到了荒旷中央,盯着那尊不知为何正面朝向他们来路方向的石尊小像变出了一副厌恶的表情
“而且带来的还是这么些不堪用的杂碎!没暗算到我们这些闯山的不说,还让我这个正愁荒郊野岭里没点吃着顺口的东西喂虫子的占了便宜,你说我是不是该跟你道谢呢!”话到后半她没憋住,少女清亮的笑声在山中回响出一阵阵风起树动,灵动四起
“月姨,来的是你同乡可是?如果真是,那晚辈们可就退后歇着,看您老人家大展伸手了。”茅绪寿不知为何王玖镠会突然迸出这么句莫名其妙的混账话,但比他话还混账的是这人话还没落,就一手扼住了自己的腕子将他也拉扯回了窄路的路口,让自己险些把韩不悔撞到了身后那满是毒刺的树上
“自己发疯别拽上我!”茅绪寿发狠将他挣开这就要向前去帮那个已经被忽然动弹起来的亡人四面扑向的陶月逢,可他一步也没迈出,就又被两只手从后拦下,韩不悔冷静地接过那被陶月逢用什么法子打得后退的葛元白,又呵斥住了吴巽,这才开口
“别看咱们这些旁通术法破佛门的左道偏门都不在话下,可对上滇南苗疆这些虫子毒草,可就只有吃力不讨好的份了!陶谷主据说是青月谷百年难得的奇才,咱们省些力气对付别的,少在这丢人现眼!”
吴巽与茅绪寿似乎都很不服,可自己起术朝着那几个腿脚不稳的亡人打去几术,当真是除了让他们身上多两个窟窿之外并没有半分牵制,反倒因此让那几个头套麻袋的扭转了脚下,让陶月逢也不得不更费力气持诀击掌,将他们艰难拉回自己这边,顶着满额大汗继续周旋在几具亡人中间寻找契机,还赏了这鲁莽行事的两人几个眼刀
“草蛊,与虫蛊术并肩的滇南诡术,你以为他们是法驱起尸,其实这些死人能动弹靠的是在他们气绝三日的时候放入脐中的蛊藤种子盖棺入土,再由这蛊种的主人在坟前开坛七日,七日之后若是种蛊成功,已经周身爬满了蛊藤的死人就会如同起尸一般破棺破土而出,为蛊师所用。”
葛元白将一众小辈拦在身后解说一番,虽说他极力遮掩着自己已在刚刚斗坛时候伤及内里,可瞒得过段沅瞒不过医道中人,王玖镠有些惊讶那看起来旧儒柔弱的李元善竟然还有些能耐,可眼下不该声张让暗处的晓得他们已经有了危机,他便偷偷从布挎之中摸出一颗丸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往前挤了挤,在茅绪寿满眼厌恶之中偷偷将它塞到了葛元白手中
“看什么看,准你给人家添麻烦不准我这手脚听话的看看新鲜么。”
他怕茅绪寿起疑,这就转头朝他来了一句,茅绪寿被气得唇角发颤,就在此时陶月逢那边传出了几声闷响,是那几个亡人先后倒地,而她自己除了鬓角额前乱了些发丝耗了不少力气,似乎也无大碍,这就喘着粗气朝着临近的一具尸身狠狠揣了一脚
“真是可以!晓得能破你们的虫子要从嘴里进去就把脸给蒙死了去!可是你们主子这半桶水不晓得人身上不只一处通内的么!怎么不给你们换条要不破的裤子啊!”
这话让那边一众人的下巴都掉了地上,可没等葛元白走出两步,他便被身后一声当心给惊得胶在了原地,随后一阵天旋地转地随着身后扑来的人一齐倒在了地上,再起身时候瞧见茅绪寿的上臂被伤出了一道口子,而众人也陷入了突然冲出了一群草蛊控尸的亡人袭击之中,只是这些个死人同刚刚围困陶月逢的有所不同,他们头上的麻袋并没有血符,而且除了向前猛冲还有些力气,几乎就是一拳一脚,不用术法就能摔烂在地的行尸走肉
“这是想把咱们力气耗大了,好为开坛的那个铺路是吧!”
冯常念啐了一口唾沫到脚边亡人的身上,而陶月逢此时眼中满是怒火,她摊开两手便有数不清的青蓝蜈蚣从两处宽袖中爬出,这些细小的蜈蚣从亡人裤头的缝隙钻入,一阵扭曲抽搐之后,也成了不能再用的死人,更渗人的便是他们骤然浑身腐败,让被尸臭熏得不敢再在原地的众人纷纷跑到了那法坛周围
第164章无可解
“这些就是一堆烂肉,倒不是大不了的毒,可是他们肚子里的毒草怕有不妥。”
王玖镠毫不客气地将茅绪寿那伤口的破袖扯断去看,苍白的皮肉上面是一道渗血晃眼的红色,他发力挤了挤伤口希望将里面已经蔓上黑丝的毒血挤出,可这除了让茅绪寿疼得脸上扭曲并没有多大作用
事不宜迟,不仅陶月逢放出自己的蛊虫去应对又从暗处冲出的一群两眼翻白,被草蛊控着的死狗,连柳萑也拿出了他那面五彩符箓布条的手鼓嘴里如同哼曲一般地起法上术,就在茅绪寿刚要抽回这被他捧着的手臂时候,只见王玖镠忽然低头下去,他瞳仁一缩,在胸口的猛冲乱撞之间瞧着这人将两瓣薄唇贴上了自己那处火辣疼痛之上,将已经染了毒的血吸了出来
“发……发什么疯!我没事。”茅绪寿在一阵浑身滚烫之中还是将这个焦急得已经满唇鲜艳的人推开,可说也奇怪,原本钻骨的疼竟然就在他三五口之间缓和了少,只是另一股烧心的热紧接而上,让他甚至心虚得不敢往身旁的人多看片刻
“你也发过疯,不欠了。”
王玖镠将最后一口毒血吐了地,自己匆忙从布挎里摸出一粒丸药艰难咽下,只是此时那原本凶狠而向狗尸的柳四爷忽然转头朝他嘶吼,若非柳萑嘴里快快哼了一段,它怕是已经扑到王玖镠面前将他头一口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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