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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不悔被他这句气得一时之间不知该把手里的这剑挥去毛僵厉鬼还是吴巽才好,他心头泛起一丝不该是自己这种生死淡漠,鬼混度日的人该有的动容,一路躲闪地到了吴巽身旁,极力不去幻想那不化骨若是再起身后会是怎样的凶险至极。
“如果我能活着出去,一定跟你回漳州白吃白喝你玄黄堂三年,不管多少个响也要给你找个先生把原本没念的书债偿了!”
他本以为吴巽会嚎得比鬼叫还难听,怎知道听完他的话后身旁这张疲惫的脸上顿生神采,眼中发亮
“行!韩叔可得说话算话,到时候你别嫌我笨,我也不嫌你烦!”韩不悔刚要开口答他就感到头顶有土块碎石砸来,吴巽赶忙将他一把推开,这才被让从头顶摔落进坑的王玖镠给砸在身上,别看这尸坑之中不断叠高的毛僵让两人越发艰难,却也让王玖镠不至于摔得个脑浆迸裂,当场没命。
韩不悔将人扶起,眼睛当即就被他侧颈凸起的青黑给吸住了眼睛,想起那夜王玖镠被尸戾攻心时候的模样,他不由得一个寒颤
“我没事!”王玖镠强做镇定地先答了他一句,此刻的他其实已经半身僵硬,天旋地转。
“韩叔,你带着他上去,这里没多少了,交给我罢!”
吴巽终于凭着阴月白的抵抗挪到了自己那散落一地的布挎边上,就在三个阴戾浓重的厉鬼朝他扑近的瞬间他用阴月白在自己心口割了划了一道,伴着一声敕令这三个厉鬼魂飞魄散,甚至连顾良潇都蹙眉捂上了心口。缓和之后只见吴巽手上已经握起了当年陈带白带进败西村的那条蛇玄黄堂的镇堂法鞭。
即便韩不悔心中感到不妙,可自己搀着的这人与上面定然也是半斤八两,他只好一咬牙拽着王玖镠往坑上爬去,吴巽则用蛇鞭的蛇头凭空书符,口中念念,在顾良潇那企图阻拦两人的术法令出之时也打鞭落地,只是没个三四回合他就双腿瘫软,一口鲜红溅上了那遍地的腐骨残肢。
第177章三星煞
蛇蟒般的闪电与闷雷肆虐一气,闷声凄惨地在混云背后抽打着孤星残月,偶有一丝衰败的月影挣扎而出,阴暗藏匿的雷电便光痕现身,枯高枝头上的赤眼黑鸟的高声呼应又招来遍地阴戾如云滚滚,鬼影森森,在这阴盛阳衰的夜晚猖獗吵闹,丝毫不掩欲以黑渊吞食万物的野心。
魏元宝抿了一口尝不出甘苦的茶水,他听到自己吞咽声中的颤抖更添恼火,可物极必反,那些游荡在守龙村中的阴魂厉鬼们忽然刮了一阵窃笑到他耳旁,他手中的法叉便砸上了脚背。
若不是还有降星观与花尖山的历练,只怕这些由他看守的存魂灯没因为其主殒命山间灭去,也得被他因为惊恐的那一把涕泪浇灭。
“敕……敕妖伏魔,化为吉祥,吾奉梅山祖师……急急如……”
他这本门的佞煞诀还没念全,便被身后一阵细微的动静与幽幽的叹息给吓得吞回肚中,他颤颤回头,看到王玖镠留在炼僵脚下的稳魂灯摇晃得更是晃眼。山脚无风,但无论是魏通宝一行人各自留下一魂的存魂灯还是稳尸的七星灯都是一副受着狂风摆布的模样,他揩了把额前的冷汗再燃了九支线香插到了炼僵脚下的小炉,经过刚刚来袭的两轮厉鬼山精,他似乎也不是那么不敢直视这个偶尔晃动两下的“人”了。
“您……谢谢您刚刚帮我,我晓得凭着我的能耐那些来抢灯的不可能轻易罢休……”
他索性与这炼僵并排倚墙坐下,窗外的天是浑浊不静的黑,屋外的村道也没有哪户挂灯在檐,游魂野鬼偶尔有影窜动,魏元宝只求它们晚些集结齐数,因为自己身上的符纸与一些能荡秽的香灰盐米已经所剩不多,别看他身旁灯火不缺,可这些毫寸不长的烛苗既照不见门前的路,也透不过身后山路间弥漫的阴瘴,反倒让他成了个醒目的靶子,让那些山上得令下来抢灯的毫不多费功夫就耗掉了他手里大半挡煞辟邪的法料。
天不遂人愿,就在他这坐下没多久便瞧见门外隐约的村道上有人在错落的屋舍之间东躲西藏,他捏紧法叉颤颤起身,就在自己靠近门旁的时候屋中的炼僵又呜咽出一阵动静让他绊着门槛摔进院中,就在他掸的那一身灰尘刚散去的时候,院门口已经悄无声息地站着了三个垫脚殓服,眼中空洞的三人。
他将自己身上荡魔香的香灰连同束口袋一并撒向这三个男女年岁各不同的厉鬼,只是这三个阴物非但没躲,甚至用寒凉的阴风传了一阵耻笑到他耳中,就在香灰扑到他们身上的前一刻他们骤然不见,再化形而出的时候已到了魏元宝身后,正垫脚碎步,木讷发笑地要朝着灯火最亮的那间走去。
“你们休想!”魏元宝的惊慌忽化作了羞愤,他持着自己的法叉与最后两把盐米拦下了这三个厉鬼的脚步,他挡在门前四五步处一夫当关,只是自己的敕令随出划向其中那个短折的女鬼时候这厉鬼非但没躲,反而忽然停了手下让他一叉锋利地从自己侧颈破皮,他被吓得终于脱了力。这没被完全头首分离的女鬼经脉皮肉还有几分粘连,如同一颗熟透压枝的果子一样在没有丝毫喷血的腔子一侧摇摇欲坠,魏元宝当即被吓得法叉落到地上,因为这女厉鬼原本木讷的表情在摇晃肩头之间朝着他笑出了一口粘血的黄牙。
容不得他缓和,一旁瘦如死树,满身尸蛆的中年厉鬼这就甩着自己的长辫朝他打来,他低头俯身险险避过,正要趁着身形低去拾了自己的法叉,怎知一双黑甲尖锐,肉腐皮烂的手朝他刺来,他只好将已经沾到叉柄的手急急收回,他既不能有喘息的契机持诀上术又已经法料耗尽,这就只好凭着身形的躲闪在三鬼之间周旋。
就在他终于在布挎里摸出了一道半年之前魏宝淋亲自书写附法,保他师兄弟二人在来回花尖山之间平安的平安符,又叫苦起如何靠近屋中火源借火燃符的时候,忽然几声类似法刀响片的哐当声远处靠来,头顶的闷雷滚滚再起,他瞳仁一缩,就见三道青紫的法雷从混云间如同挣脱枷锁一般猛扑而向三个厉鬼的背后,魏元宝慌忙跳入屋中,这才没也跟着他们一齐受雷,三个厉鬼当即调转方向,在他们并排的空隙之间,他看到了一个手持法叉,持诀念念的青灰法袍站到了原本这三鬼的位置。
“五郎祖师在眼前,万神入庙,鬼入坟,山精鬼怪返山林!”
这青灰法袍的正是等闲倾的高功黄宝洪,只见他腕间发力,罡随敕令地在这三个厉鬼之中周旋,魏元宝原本一直强忍的一汪眼泪在看清黄宝洪之后就再没崩住,两腿发软地瘫在门框啜泣起来。
黄宝洪三术打去,那最是年轻的断头女鬼已经成了一地焦灰,但他并非毫不费力,因为就在女鬼被自己术法打得灰飞烟灭的时候另外两个也丝毫没有畏惧,那长辫中年的男鬼怒吼一声,一辫子抽到了他胸口,黄宝洪当即两道符在心默的诀起之时无火自燃,两鬼一人各退几步,他才有契机垂眼瞧了瞧胸口那被长辫甩出破皮的伤口正在不断有如同细虫一般的发丝从中生长出来。
那最是年老的女鬼笑得让人头昏脑涨,她的殓服很是古怪,上身是朱门大户的高祖才能穿着的厚绸贵缎,甚至还有环佩在身,可往下的殓裙却是粗布烂麻配了一双草底破鞋,也真是看到她后黄宝洪才确定,这是一种极其歹毒的南茅秘法所炼出的厉鬼——“三星煞”。
人间三星福禄寿,若是占全福齐天。这炼化三星煞的术法甚至不属于南茅下坛的哪一个门户,它在所有修习阴法的术士之中都有流传,起源与札记也一概全无,久而久之即便有些道行足够的歹毒之人想去炼成厉鬼以做兵马也就要么知道不全而择他法,要么就是因为听来的掺假,徒劳一场!
“能在三星煞手里等到救兵,你小子也有点能耐了!”
他朝着身后极力遮掩自己啜泣的魏元宝安慰一句,魏元宝心头生起暖意,在等闲倾中自己师叔总是一星半点的长进都能胯上他们师兄弟半日一天的,而自己师父却总是板脸冷对,即便两人完成他的任务如何的好,也极少换得赞许。
“师叔,这三个是什么啊?”他嗓间颤颤地朝正在不断与两鬼较量的黄宝洪喊去,黄宝洪其实已经被胸口那一团还在肆虐的头发给缠得心口难受,却咬牙故作轻松来答他
“福禄寿是人间三星,这三星煞就是掘坟窃尸体,要的是未出嫁就病死的姑娘、贫寒丧门的四十男子同在晚年忽然家变,高门忽变了破户的老妇炼成的厉鬼!这秘术少说流传了几百年,也不知这要你命的人是哪得来的真法。”
耗完这番力气之后黄宝洪已经有些腿下发软,两鬼见此人并非好对付便暂且后退,齐齐张开烂牙满口的嘴朝着黄宝洪大吼,片刻之后他胸口冒出的头发便已经垂到了腰间,人也吐了一口乌血膝软跪地。
魏元宝强忍着这鬼吼震得耳中炸裂的疼痛要去扶黄宝淋,这才看到了他胸口那活如西虫一般的诡异发丝还在不断地拉长,而已经两眼有些翻白的黄宝洪却一直将他推搡往后,口齿含糊地挤出了好几个“跑”。
魏元宝自然不肯,可这鬼吼招来的野鬼山精已经从四面八方聚到了他们身后,他们窃笑猖狂得二人满耳嘈杂。黄宝洪正打算提起最后一口替师侄杀出条生路的时候忽有一道不算闪亮的法雷割破浑浊,这雷电将他这个就要被鬼丝缠心暴亡的面孔与那两张三星煞的鬼脸映得同样骇人,雷落那些被召集来的阴魂之中骤然火光大起,三星煞一看大事不妙地要往两旁逃窜,怎知一阵魏元宝听不明白的法诀随着鞭打落的声响从那团鬼面扭曲的赤色之中传出
“慈悲降下法主身,金鞭一打鬼灭形,神兵火急如律令!”敕令随着三声劲道十足的鞭声落地,那原本已经逃进了阴戾浓重之处的三星煞再次吼叫出声,只是这两声并非号令鬼精,而是快要灰飞烟灭的惨叫。
那已经让不少野鬼山精成了一摊死灰的火中走出了一个头系乌色法巾,一身朴素黑道服的老者,他黑面油亮,道髻花白,一把拾起了黄宝淋的法叉朝魏元宝扔去,魏元宝被砸得胸口闷疼,此时这人已经将刚刚行法的蛇鞭收到了腰间,蹲下查看起已经失去知觉的黄宝淋。
“少年家,待会我行法你可要手里快,否则他这最后一口气就要断在你手里了。”
魏元宝吓得有险些把那怀里的法叉摔到地上,却还是赶忙点头应下,之间这目凸如同雷公的道人朝他笑了笑了,这就从布挎中摸出了线香与两张辰砂所书的符纸,他先咬破了自己的指腹燃了线香,以黄宝淋的眉心作为起始凭空书符,而后持诀敕令将指腹的血珠点道了黄宝淋的眉心,又将两道符纸燃起,念诀踏罡,敕令再落之时这符纸尚未燃尽的火星便被他发狠打到了那鬼丝的发稍,片刻之后火光便蔓上了三人的脸上。
魏元宝屏息看着这火苗不断地往黄宝淋心口的口子爬去,就在还有半寸左右的距离之时道人一声大呵他便眼疾手快地将鬼丝斩断,阴风掺着鬼吼从西南面传来,黄宝淋也忽然睁眼喘上了一口气,喉间翻腾之后吐了一摊乌血粘稠的鬼丝到了道人脚下。
“道……道长,另外那个老太婆……”道人瞥了一眼临海的东面轻蔑地回了一句
“三星煞少说得近三十年才能出坛,万法难破,这几个本就是来替他们的主家送死的,能跑多远,看她的运。”
二人一齐将黄宝淋搀扶进了那立着炼僵与存魂灯的破烂三合院中,三人并没有马上进那灯火大亮的屋中,因为黄宝洪还需要一番法术驱除这三星煞留下的残余,若是在屋中起术燃符则会与那炼僵冲撞造成尸煞乱伤活人。待得这与葛元白年岁相近的半老道人替他处理妥当之后黄宝洪赶忙恭敬而礼问道
“道兄的大恩我等闲倾必将数倍报偿,敢问道兄道名几何,在哪处修行?”这道人原本也替他脱险而缓和的面色又被他这一问紧绷起来,嘴上磨蹭了片刻才回礼
“贫道娄飒并无道名,是漳州玄黄堂陈堂主的师弟,而今携玄黄堂部分神明暂居小琉球宝安堂……”
果不其然这师徒二人也面露尴尬,毕竟当年陈带白嘲讽魏宝淋又耍酒疯与人家斗坛的事让魏宝淋乃至整个岭南梅山都颇有怨气,今日也真是因果玄妙,救他们与生死一线的竟就是玄黄堂的人。
“终究是道法微妙,我们两处虽有些积年的误会,但道兄还是舍命相救,我这就替师兄做主,今后我们两处宫庙再无久怨,贫道也会携着弟子们去亲自登门致谢!”
有了两个长辈的庇佑似乎魏元宝的脑袋也灵光了不少,他当即扯了扯黄宝洪的袖子,怎知这鬼丝除了皮肉伤却不可能随之不见,黄宝洪因为他这猛然的动作又心口难受,而魏元宝却毫不察觉地问道
“师叔,就师父在我们走之前那几天起不来一回床的身子怎么能没个人照料,你这一来,他可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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