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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他要价贵,一挂九十九文,简直离谱。
二是这人看着,就不太像是有本事的,有本事的道长,哪个不是留着胡子上了年纪的?
没谁舍得花那冤枉银子,可见他模样实在是俊,嫁了人的胆又大,便一个劲儿的逗他。
“小道长,你年纪轻轻,算的灵不灵?可别是出来专门哄骗我们这些哥哥姐姐啊!”
“哎呦,大姐,你怎么能用这么漂亮的一张嘴说出这么寒冷刺骨的话?九十九,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大姐,来一挂?”
那妇人‘哎呀’一声,朝小道士一甩帕子,便掩着嘴笑,一脸娇羞,觉得这小道士嘴挺甜,就会瞎说大实话。
蒋父当时不知怎么想的,领了两个孩子过去,在那道士跟前蹲下,那道士瞥了他一眼,伸出手,蒋父像被蛊惑住了,竟掏了九十九文给他,道士收了银子,晓得他想给孩子算命,便抬眸朝站他身后不远处的丘翠翠和蒋小一看了一下,然后不知怎么了,再抬起头时,看着蒋父,目光突然变得怜悯,还朝他举了个大拇指,惊呼道:
“我以为我已经够惨的了,没想到这世上,有人竟然比我还惨……不过老大哥,生活想要过得去,头上必须带点绿,你真是个汉子啊。”
当时黄秀莲和两个孩子离得远,加上街上人多,喧哗得紧,便没听清,可蒋父却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那小道士说他绿了?
这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蒋父是火冒三丈,两个耳朵都往外冒烟,袖子也都撸好了,谁知那道士话落,便闭上眼,拇指在中指上点来点去,连生辰八字都没问,便说:“古语有云,眉毛,忌粗忌浊,不可以如云之掩日月也。故,疏者亦有其彩,左右均号彩霞;繁霞者,亦不宜浓,务宜得霞之冶艳。左右亦号其繁霞,非左彩而右繁霞,你家孩子眉毛有彩清秀,如此配偶必美,而且这孩子印堂平满宽阔,腹垂知有福,额广有官运,是个好命相。”
明明讲的是人话,可蒋父硬是一句都听不懂:“啥?”
那道士言简意赅:“你家孩子有官命。”
蒋父听了这话瞬间就美了,耳朵不冒烟了,腰也不疼了,肺也不炸了,整个人通体舒畅,走路都轻飘飘的,后来高兴劲过去了,觉得这种事儿也不能当真,当个好话听便可。
之后几年甚至都忘了这么一件事。
直到黄秀莲闹着同他合离,想把丘翠翠带走,蒋父不愿,常言有了后爹便会有后娘,孩子不留跟旁他哪能放心啊,孩子要是跟着蒋氏走,过得不好怎么办?而且孩子养了十来年了,如何舍得?
黄秀莲见他死活不愿让她把孩子带走,莫可奈何之下,便说了实话——丘翠翠不是他的种,是她和丘大柱的。
蒋父一听这话,瞬间就想起了那年中秋节,那个帅气的小道士。
感情当时那道士会那么说,是因为他头顶绿了。
这话是看相看出来的,还是猜的?若是看相看出来的,那小道士便是真有几分本事,如此,那说他孩子有官命……
准是不准?
准了当然好。
可也正如蒋小一所说,周边几个村子都没啥子读书人,他家哥儿咋的会有官命?
村里姑娘、哥儿想往城里嫁都有些难了,更别提那帮子读书人。
这年头读书费银子,不说村里,就是镇上也不是家家户户都能读得起,除了个别,能读得起书的,多是家境殷实之辈。
就像唐文杰,家里开了铺子,如今虽是不景气,可以前生意好,存了一大笔银子,再说廋死的骆驼总归是比马大,唐文杰考了那么多年依旧没个秀才身,唐家要是兜里没银子,唐文杰早得回家来了,哪里还能去书院嚯嚯银子啊!
越是有钱人家,越是讲规矩,讲门当户对,他们乡野人家,就不做梦了。
丘翠翠从小长得就不像他,也不像黄秀莲,可孩子不像爹娘的,也不是没有,蒋父自是没多想,那道士说他绿了,没准的就是看丘翠翠不像他,猜的,又正好的猜准了。
他总不能为着那道士的不知真假的话,再次耽误自家哥儿吧!
他哥儿快二十了,再拖不起了。
蒋小一不知他所想,继续道:“而且,那会儿大姐也在,人家道士说的是‘你孩子’,没准的就是说大姐。”
正巧的丘翠翠嫁了个读书人,目前虽然还没能考上秀才,可如今托人找关系进了县学,听说里头的夫子很有两把刷子,镇上的秀才郎,大多都是出自县学,唐文杰进了文山书院,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能考上了,毕竟以后的事儿谁都说不准。
当初那道士说蒋父绿的时候黄秀莲没听见,后头蒋父同她说算命的说他们孩子有官命,黄秀莲也以为是说的丘翠翠。
毕竟这年头姑娘比哥儿值钱,而且丘翠翠模样好,身子又丰腴,村里老人见了,总说她以后是个有福的。
当初合离黄秀莲硬要带走丘翠翠,并不是怕蒋父怨她,把气撒在孩子身上,蒋父老实,心地又好,黄秀莲不怕他会打骂丘翠翠,之所以带走丘翠翠,不单单是因为黄秀莲最疼她,也因为她有官命,还有丘大柱想要孩子认祖归宗。
丘翠翠及笄后,黄秀莲给她相看的人家,多是书生之辈。
一提起丘翠翠蒋父脸色就有些难看,以前虽也觉得当年那个老道士没准的就是说丘翠翠,可丘翠翠又不是他的孩子,蒋小一和小二小三打小就像他,旁人瞅一眼就知道是他的种,那小道士既然猜出他绿了,那说的定是蒋小一。
他气得一斧子砍下去,大腿粗的柴火裂成了两半:“唐文杰?他就能烤个屁。”
蒋小一笑起来,眼眸微弯:“那他也是厉害,屁都能烤。”
蒋父也嘿嘿笑。
“父亲。”蒋小一拿了个小凳子坐蒋父旁边,说:“过几天就得带小二去回春堂针灸了。”
蒋小二不仅要吃药,每隔半个月还得按时去医馆里给老大夫扎一下。
这吃药贵,针灸自是也不便宜,一次就得去上百来文。
之前蒋小一和蒋父砍柴卖,银钱倒也能勉强凑上,可是上个月那会儿蒋小二受了寒,发了次高烧,在医馆里躺了六天,直接把家里为数不多的银子全给耗光了,今儿蒋父托蒋大牛送了四十文回来,不过这银子还得拿去买粮,就算全省下来,怕是也不够。
再几天就得去了,山上那堆柴火卖了也不过六七十文。
还是差一些。
村里人晓得只要蒋小二一日不好,他家这个窟窿就一日填不满,银子若是借出去,怕是没个八九载的回不来。
家里银子少的,轻易不会借出去,不然万一若是有急用,去哪里拿?要是家里富贵些,那借些也就罢了,偏偏的家家户户都穷,一个铜板都看得比眼珠子重。
蒋小二之前病得更重,花的银子更是多,有一次家里甚至断了九天粮,蒋父没得法子,曾在村里挨家挨户借过银,可没几家愿意给,蒋小一晓得这事,自是不会再出去求人借了,借也借不来,到头还白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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