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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软湿热的触感在手心打转,仿佛顽皮的小兽在渴饮。他不满足,沿着手心往上,衔住她三环镯上的银铃,舌头拨弄,出清脆旖旎的铃响。
伏跪于膝下的人许是想瞧瞧她什么反应,扇子微微挪开,只露出那双春意弥漫的眼睛。
卿月被那挠人的目光烫得浑身一怔,不敢与他对视,忙掩着嘴别过头去。
她盯着床头上挂着的裱字出神。
“克己复礼”
“竹影可会游园惊梦?”卿月拂开手,打断了想要继续的竹影。
“你喜欢昆曲的话,我学来唱给你听。”竹影放下扇子,双手搭在腿上,抬头望着她,目光恢复了之前的清透纯良。
卿月浅笑着摇头:“忘了你唱京旦的,不打紧的别特意学了。昆腔难唱,我只是突然想到了。”
说罢她转身往外走去,竹影一惊,忙的起身:“你要走?”
卿月回过头扬了扬从口袋里拿出来的烟:“我去阳台抽根烟,你别跟着了。烟气伤嗓子。”
竹影望着她的背影出神,心里像碾碎了一颗青梅子一样,酸涩中透着丝丝甜意。
这人真是,明明那样温柔缱绻,却又若即若离。好似那泉中的月影,皎洁迷人,凭他徒手去抓,却两手空空只留水波微漾。
卿月趴在栏杆上点燃了一支烟,没有抽,只是夹在手中。那火星将烟叶一点一点吞吃入腹,袅袅青烟从她指尖升起,模糊了她的脸。
“竹影和诗瘦,梅花入梦香。可怜今夜月,不肯下西厢。”竹影走出来站在她身边,展开那把小折扇,徐徐念到。“虽与大家隔岁月千年,如今却实实在在与之心意相通了。”
卿月垂着脑袋笑起来:“竹影可知道扇面上绘的是什么花?”
“不是红梅吗?”竹影疑惑,扭头瞧着她。
“非也,非也。”卿月笑得更大声了,指了指扇面。“竹影细细瞧瞧那个花萼。”
竹影捧着扇子,左瞧右瞧,仍是不明所以。
卿月抬手指着扇面上的花:“梅花的花萼是托着的,这个是反折的,可看清了。”
竹影一端详,还真是!
“那这?”
“这叫‘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卿月点了点扇面,见竹影楞楞的样子,笑得不行。
“怎么不用梅花呢?”竹影合起扇子,有些不解。
卿月敛起笑容,冷哼一声:“这扇面是别人绘了送我的,想打趣我。我就提了句诗,日日带着招摇。”
竹影低下头,轻抚扇穗上的平安扣:“我原以为是这诗……所以那日,为何会选我呢?”
“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卿月抬起手,吸了一口烟。“你穿红衣的样子,很美。像是荒芜孤岛上一团生生不息的火,孤寂又坚强,随着风牟足了劲地向上飘扬。那股顽强很合你的名字,竹。百折不挠,迎风直上。可竹,从不该以花媚人。”
竹影看着她手中的火星,久久不能回神。她的话就像那猩红的烟头,“刺啦”一下按在了他的心上,烫出了一个好大的洞。冷风呼呼往里罐,沉得他开不了口,喘不上气。
他只觉得窘迫,在她面前,他就像是个衣不蔽体的孩子。
竹影扶住栏杆,腰微微弯下,夜很安静,安静得他只能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如果你努力了,一切却背道而驰,该如何呢?”
“做你想做的,觉得正确的事。然后坦然接受它的事与愿违。”卿月按灭了烟头,抬手抚上了他的头。“竹影,也许以前很难。但是,以后有我。”
卿月任凭手被拉了过去,由他将脸埋在自己的手背上,小狗的眼泪就那样掉了下来,生生砸进了她心里。他像只终于找到家的小兽,想要撒泼耍赖哇哇大哭,又怕被厌恶丢弃,只能压着嗓子呜咽。
“竹影有见过栀子吗?”
“去看栀子吧,去南方。”月光撒下,卿月仰起头开口,月色窈窕,她笑得温柔。“我们。”
下飞机在机场内走动尚不觉得,一出机场,只觉得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方才四月的天气,竟热得穿不住个掛衫。卿月手中的扇子一时不知是去挡头上的烈阳,还是扇面前的热风。
方才飞机上空调冷得很,她穿了件水貂绒的长开衫还觉得有些寒,现下是一会也穿不出了,不管里面只穿了吊带背心,直接把外套脱了扔给一旁的竹影。
竹影瞧见她藕节似的手臂,阳光一晒,白的晃眼。他揉揉鼻子,从挎包中拿出防晒喷雾,边给她喷边说道:“毕竟四月天,温差大你觉着热,一会又要冷了。南方太阳毒辣,小心别晒伤才是。”
车子开了约莫四十分钟才到入山口,又沿着山路弯弯绕绕走了半个小时,出了隧道,竹影惊地坐直了身子,探着脑袋望着窗外。
绵延群山中环抱着一处山坳,漫山遍野的栀子花,浓绿的树叶拥簇着一朵一朵的栀子,层层迭迭如同落雪般盖下。他按下车窗,那香气便跟随着风将他环住,馥郁迷人。
卿月凑到他身边,执着扇子指向山上:“别光看栀子,你瞧那。”
竹影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云烟缭绕,仿佛仙山境前,一丛一丛的茶树错落起伏,交迭有致。
“这便是云雾茶,长于高海拔的山脉,日日由云雾浸润,味醇色清,香如幽兰,回甘幽长。虽不如金骏眉,大红袍,龙井那样享誉盛名,但这可是产量极少,不可多得的好茶。他这的云雾更是不同,与栀子同种,成茶能品出栀子的香气。”卿月笑道,给他做讲解。“这会也正好赶上他们采茶,这个时候采下的便叫明前云雾。最是肥嫩白亮,到时制成我让人给你送些去。”
车窗开着,竹影抬着头,闭着眼睛,栀子花香的风吹起他额前的碎,金色的阳光撒在他的脸上,像一只风中聆听的鹿。
卿月瞧着他,嘴角露出不经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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