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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英动作一顿,悄悄抬眼观察他的神色。
他站在墙边,光斜着打进来,只照到他的脖颈处,脸庞藏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她?眼睑垂下,嘴角扯出一个有?点自嘲的笑?:“奴可不敢有?这样的妄想?。”
的确是妄想?,但?并非完全不敢。不过,她?在侯府里待了那么多年,懂得一个道?理,若要?向上位者讨要?什么东
西,越是想?要?,越得说不想?要?。
至于能?不能?得到,都只是别人的一句话?,一个念头而已。
譬如杜夫人赏赐下人,必是她?已想?好了有?什么东西可赏,只是仍要?问一句“想?要?什么”,那被赏的,要?么只说任夫人做主,要?么便是猜准了夫人的心思,知晓她?想?给什么,恰说到她?的心坎上,这才能?显出主仆间的宽待与忠心。
她?觉得对待男人也是一样的道?理。
“奴这样的出身,还带着阿猊,这辈子恐怕都没有?好好嫁人的命了,能?像小娥一般——不,奴也不敢同小娥比,她?是身世清白的娘子,自然有?资格陪在中郎将的身边。”
她?不知道?小娥的来历,却能?看出小娥对靳昭的额外关注。
这原是常事。
大户人家的丫头,但?凡年轻未嫁的,总会有?几分春意?萌动,身边又没别的男子,十有?八九会对年轻的男主人有?意?。
从前在侯府,有?不少?婢女暗中倾心武澍桉,她?也正是因此才成为众矢之?的。
现下,她?只是想?借机探一探口风而已。
靳昭听着她?的话?,怎么都觉得不对味,一时觉得她?看起来那么主动,却原来只有?这点念想?,倒显得他像个只想?占娘子便宜的小人。
沉默半晌,他脱口只一句话?:“小娥只是伺候阿娘的丫头,与我没有?关系。”
云英心底舒坦了些。
靳昭却觉得自己?说错了,不该解释这样无关紧要?的事,已穿好衣裳,就要?出去。
“中郎将,”云英喊住他,捧着那碗温热的米浆奉给他,“这想?必是殷大娘让送来的,一片心意?——”
不等她?说完,靳昭已接过米浆,三两口饮尽,搁回案上,便又往外走。
跨出门前,又留下一句话?:“晚些时候我回来,送你回宫。”
“好。”
云英心下定了许多,再回殷大娘处时,已不再魂不守舍。
她?陪阿猊睡了一阵,待他醒来,又亲自喂奶,母子间难得亲近,平和温馨。
-
刘家为了儿子成婚,早就新置了宅子,就在与坏远坊相近的延康坊内,紧邻着坊墙,靳昭从家中出来,不一会儿就到了。
街坊邻里关系和睦,一家有?喜事,各家都有?喜气,短短一路,家家敞开门户,挂一两只彩灯,瞧得人不自觉就高兴起来。
刘家更是先热闹了起来。羽林卫的兄弟们已来了不少?,正围在院子里瞧才换上婚服的刘述。
傧相们都是刘家本家的堂兄弟,原本刘述也想?请靳昭,但?想?他前一夜还要?当值,恐怕没有?时间,这才作罢。一见他进来,刘述先穿过人群过来。
“靳大哥,可来了!”他脸上具是喜色,明?明?还有?近两个时辰才要?骑马去迎新妇,此刻就已穿戴得整整齐齐,“一会儿去迎亲,大哥与我们同去,可好?”
靳昭将带来的贺礼与贺银交给傧相,冲众人招呼后,算了算时辰,歉然道?:“稍晚我还得回去一趟,家中尚有?些事,待傍晚再来吃酒。”
刘述知晓靳昭的为人,也不疑心他要?拂自己?的面子,只是遗憾地点头:“也好,今晚,大伙儿可都等着要?灌大哥你的酒呢!”
身边有?人起哄:“是啊,平日可没机会同中郎将好好喝酒!”
“今日是刘郎的好日子,要?我说,还是得等中郎将自己?的好日子,才能?真?正喝畅快呢!”
玩笑?开到靳昭的身上,刘述反应快,有?意?想?替他解围,却忽见他古板无波的面容间,飞快地闪过一抹走神似的淡笑?。
刘述愣了一下,忙眨眨眼想?看清楚些,可那笑?容已然消失,快得让人疑心是不是看错了。
临近傍晚,迎亲队伍将回之?际,他先行离开,回到自己?家中。
白日那名车夫已按着约定的时间等在门口,云英抱着孩子,一边不住地亲,一边同殷大娘说着拜托,一副依依惜别的样子,倒像那日在城阳侯府门前母子分别的样子。
那日,他曾对她?说过,会好好照看小郎君。
这女子,对亲生的孩子当真?上心得很?。
“走吧,”他上前一步,沉声说,“下月还能?再来。”
殷大娘也宽慰:“小娘子莫伤心,年纪这样轻,红着眼可就不好看了!老妇定将阿猊照看好,等小娘子下回来,还是个大胖小子!”
云英瞧儿子胖乎乎的模样,噗嗤笑?出来,双颊染上一层漂亮的粉,看得殷大娘都爱怜不已。
好容易上了车,沿着坊墙行出一段。
日头已然西斜,白日的炽烈晕开成橙红的光晕,正一点点变深。长街小巷里,都是陆续归来的街坊邻居,同早起的生机勃勃不同,此刻的一切,有?种松弛的烟火气,是不论在城阳侯府,还是在宫中都体会不到的。
隔着坊墙,隐隐有?丝竹声传来,节奏明?快,车夫扬着马鞭,叹一声:“又有?新人要?成婚啰!”
云英立时想?起:“这应当是刘副将的婚仪吧!”
靳昭策马护在一旁,闻言应一声,算时间,应当是刘述迎亲的队伍。
不一会儿,行至坊墙外,沿着更宽阔的街道?朝东面的宫城去,迎面就遇上了吹吹打打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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