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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英,你来替孤瞧一瞧。”
一直跟在一旁的云英本?打算等萧元琮一进去,便赶紧回宜阳殿去,谁知竟还要被点一下。
她?哪里敢看,只得连连摆手,弯腰低头道:“皇长?孙是天家血脉,金尊玉贵,奴婢身份卑微,实?在不敢瞧,还请殿下做主。”
萧元琮见她?这?样紧张推拒的样子?,不由轻叹一声:“看来是孤吓着你了,也罢。”
他转头又重?新看着盘中的字,最后将指尖停在其中一块上,说:“《说文》有?云,溶,水盛也。扬流波之潢潢兮,体溶溶之东回。便是这?个字吧,溶。往后,便以萧溶入宗室族谱。”
从此,皇长?孙便有?名字了。
那名差役当即将“溶”字牌取出,放到重?新盖住其他木牌的那块绸布上,赞一声“殿下英明”,便自?觉退了下去。
留下云英站在原地?,心中一阵惶恐,见萧元琮又看过来,也不等他开口,便先说:“时候不早,殿下该进殿用晚膳了,奴婢不敢打扰,先行告退。”
言罢,后退两步,一转身朝着西面的宜阳殿快步行去。
萧元琮站在原地?,望着她?逐渐消失的背影,视线渐渐往西边移去。
余嬷嬷从阶上下来,说着他的视线看去:“殿下,可是那边有?什么不对?”
“让人?到那里——”他刚一抬手,要指向某个方向,可是,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慢慢放下,摇头,“算了,暂时不必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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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英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回的宜阳殿,连丹佩和绿菱同她?说话都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好在她?们两个都只以为她?身子?还没好,便催她?赶紧回屋休息。
临去前,丹佩还低声问?:“云英,是不是信期要到了?身上这?样不爽利。”
经她?这?样一提醒,云英忽然想起,的确就?该是这?几日了。
她?也不知怎的,心头猛起个念头,怀疑自?己同靳昭的那一夜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但脸上的血色才稍褪,又想起那夜她?本?就?提防着,靳昭也配合,没有?留下后患,这?才慢慢放心下来。
“想来也是了,”她?笑了笑,捧起茶盏喝了两口,“那我便先回去躺一会儿,兴许过两日就?好了。”
待进了屋,她?靠着门?边坐到地?上,轻轻捂住心口。
刚才,在那荷塘边,面对太子?的亲口解释,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更多的是惶恐。
他同靳昭不一样。靳昭是她?想要,且敢碰的人?,而太子?不是。
太子?高高在上,像天边的佛,是她?这?辈子?可望而不可及的人?。佛像可以接受众人?朝拜香火,慈眉善目注视天下苍生,却不该独对一人?怀有?自?私的关爱。
她?不敢做那个人?。
接下来几日,云英都留在宜阳殿没有?再去别处,也恰好第二日来了信期,顺理成章地?休养。
本?是想要暂时躲开萧元琮,可后面的日子?,他也变得十分忙碌,每日在外的时间变长?了许多,有?好几回都在前朝,甚至宫外同臣属议事?到深夜才回,而第二日一早,又还是同平日一样,天微亮就?起身更衣出宫。
听说,是朝中大?臣们正在为许州的匪患纷争不断。
东宫有?个才十三岁的小内侍,家里便曾是许州的,因大?前年的旱灾,才上京都来投奔亲戚,谁知亲戚家里也只余老弱病残,实?在揭不开锅,才送他入宫来做个内侍,好混口饭吃。
如今,他听说家乡闹匪乱,十分关心,日日打听前头的消息,再说给别的宫女内监听。
东宫为防州府手中兵权过于集中,主张从忠武周边的多个折冲府分别调兵,重?组一支临时队伍,再由朝廷派一位将领前往,镇剿当地?的匪乱;郑氏一党处处要与?动工意见相?左,见东宫如此主张,他们便指其主张耗费颇巨,要求直接集结许州当地?折冲府兵镇压,至于将领,亦自?当地?折冲都尉担任,再由中央调监军前往督战。
两方你来我往,谁也不肯让步,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事?情便也一拖再拖。
经了数日休养、照料,圣上的身子?日益恢复,本?该能一锤定?音,可他望着谁也不肯松口的两派,竟是连调停的话也没说,就?由着他们这?样闹。
那小内侍坐在高高的台阶上,满脸愁容:“就?这?样闹下去,兵不派一个,每晚一日,那儿的百姓要多受多少苦呀!”
云英因靳昭去了那儿,也格外多留心一些那边的消息。她也是头一次知晓,原来在这?些高居庙堂的相?公们眼里,民间百姓的疾苦,完全比不上他们手中的权力和利益的重要。
是了,他们这?些人?,十之八九都出身世家大?族,自?小供养优渥,便是不住在京都一带,也是各地?最富庶之处,连绵的屋舍良田,成群的仆从奴婢,便是走上整整一日,也不见得能离开自?家势力范围,又怎么可能见得到真正的百姓的生活?
就?在他们争执不下的日子?里,中秋那夜的案子?终于有?了结果?。
那些下三滥的虎狼药,都是武澍桉自?己所购,撷芳阁也是他让人?引彩凤前往,证据确凿,至于当日口出狂言,攀诬皇后,应当是走投无路下,为了保命撒了谎。
此事?全是他咎由自?取,念在其已伏法,又是武家独子?的份上,不再追究。
至于吴王当日拔刀当堂斩杀他一案,多位在场证人?的口供称其实?是因为当时情势所迫,圣上与?皇后都跌落在地?,武澍桉又神志不清,殿中一片混乱,情急之下才出手动刀。
虽做得过了,却情有?可原。
如此说辞,正中圣上下怀,他阅完卷宗,又斥萧琰胆大?妄为,最后罚他一年俸禄,事?情便算揭过。
自?然没人?敢提他罚得太轻,反倒是萧琰自?己,当庭听训后,竟递了一道请罪的奏疏上去,自?称皇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因天子?开恩,才得赦免,愿戴罪立功,亲自?前往许州,不必许他另外的调兵之权,只需许州境内三折冲府,凡三千六百人?的调度权,定?可平定?叛乱。
这?一封奏疏引起朝野哗然,就?连圣上和郑家都没料到他会这?样做。
如此,倒正好采用了两边的主张:如东宫党要求,从中央另派将领前往,又如郑家一党所说,直接就?地?举兵,这?样一来,双方竟都无话可说。
唯有?萧崇寿心中不舍,到底是从小疼到大?的儿子?,能让他去一回边塞巡视,已是下了狠心,那处虽常有?动乱,却到底还没起战事?。许州可不一样,那里的盗匪连知州都敢当街射杀,是真真正正的叛贼,不是光凭着纸上谈兵的本?事?就?能拿下的。
可是望着站在宣政殿中央,一脸坚毅果?决,毫无畏惧的儿子?,他到底狠了心,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许了儿子?的所求。
养了二十年的爱子?,想扶上正位,总要有?说得过去的理由,拿什么证明他更贤?那必得有?功绩才好。
临散朝时,萧元琮恰走在萧琰的身侧,两人?沉默着从高高的台阶上下来时,他说了一句:“二弟今日所为,孤这?个兄长?着实?佩服。”
萧琰仰着头,望向正南面的天空,嘴角扯出一个带着嘲讽的笑:“我不及大?哥,大?哥会让自?己的手下去解救那些赴考的学子?,好在天下读书人?里得个好名声,我不会这?一套,更不信这?一套。我只信真刀真枪打出来的服气。”
他们兄弟二人?就?是如此,一文一武,从小便性格迥异,走了完全相?反的两条路,中间泾渭分明得比民间田舍郎在邻里间堆出的田埂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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