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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着面容冷漠的狱寺君,觉得他散发出一种烧过一百个人的成熟气质。
“就没有浪漫点的说法吗?比方说…”我边说边拿起画笔比划,“死后的世界,‘地狱’、‘黄泉’什么的,在故事里不是很常见嘛?”
“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地方啊。”他嗤之以鼻。
然而,这份嗤之以鼻毕竟是来自一个相信赫勒拿海牛登上陆地的家伙。我不由报以怀疑。
“那不如我送你去亲身验证一下。”狱寺君阴恻恻地提议。看那诚恳而迫不及待的表情,我觉得他多半不会给我留全尸,说不定连火化费都打算替我省了。
“…还是算了。”我耸耸肩,“再把腿分开点吧,狱寺君。”
“……”
对面瞬间一片寂静。我忙于颜料的调配,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只见狱寺君秀气的眉毛紧紧纠结在一起,形成了一片小山状的阴影。他非但没有照做,脸色也是青一片紫一片的,比我手上的颜料盘还要精彩纷呈。
“你到底想画什么啊!?”——狱寺君嘴上是这么说的,但眼睛里传达的信息分明是——“你这大变态!”
我一愣,老老实实回答。
“美术课的补考作业。”我说。看他一脸不相信,就又补充,“班上只有我一个人不及格,老师勒令我重画,超过分的。”
“哈?我才不关心这些!”狱寺君像尾巴被触碰的猫咪一样弓起了背。
我:“……”他好难搞哦。好想拿什么东西把他的嘴巴堵住哦。
“再把腿分开一点嘛,”我稍微放软一点声音,连哄带骗地说,“你现在这个拧成麻花的姿势很难画的。是怕保持不住平衡吗?那可以把手撑在凳子中间——”
狱寺君一脚就把高脚凳踹翻了。
“你这家伙,耍我很开心是吧!?”他恶声恶气地收回腿,眼看就要冲上来理论。我掏出沢田娃娃,幽幽地叹了口气。
“要补考就已经够难过的了,模特还不配合。沢田同学,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我轻轻点着娃娃的脑袋。对面瞬间重回安静,连渗过来的空气都是阴森森黑漆漆的。
我继续和娃娃说着话,“如果凳子能回到原位就好了。”
对面传来了凳腿重重撞击地面的声音。
“如果模特能坐回去就好了。”
对面又是“哐当”一声响;氛围让人想到漆黑的海浪猛猛拍打海岸。
我默数了3秒,抬起头,正好看到正慢慢□□的狱寺君。他跨坐在椅子上,原本一脸羞耻,和我对视后立即变得面沉如墨杀气四溢,螳螂看到他都得绕道走。
借助这一气势,狱寺君摆好了姿势。
“这样就好画多啦!多谢啦,狱寺君!”我对他竖起大拇指。他视而不见,嘴巴里低声咒骂着什么,仿佛已进入了另一个次元。
我在画布上画了个倒T,顶部加个圆圈当头,底部两端加两撇八字当腿,撑在中间的手就用倒三角来表示,这下连肩膀都有了。唯一麻烦的是充当支撑的凳子,要想表现出来实在是太困难了,所以我大笔一挥,为画中的生物加上了翅膀。
就当作是靠自己的力量悬浮在半空中吧!
打好了基底,我开始在画布上尽情涂抹,时不时学着影视作品里画家的样子,貌似认真地掐着画笔,遥遥对着狱寺君测量比例。
实际这个动作对我完成画作毫无助益,只是显得我非常专业,顺便可以尽情欣赏狱寺君的伟大容颜。因此我做得乐此不疲。
或许是我打量的目光过于放肆,狱寺君忽然拧眉:“喂,还要多久?”
“快了,”我回答,“顺利的话还要2小时左右吧。”
“…那还真是‘大作’啊。”他咬牙切齿。
我正值灵感爆发期,所以只是简单“嗯”了一声。一时间,画室里只剩下笔刷快速摩擦画布的唰唰声响。最开始狱寺君精神抖擞杀气澎湃,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就像是失去了目标一样彻底陷入了安静。
在一段长期的专注作画期后,我偶然抬眼,发现狱寺君低垂着眼帘,透露出一股百无聊赖的忧郁与孤单;手上的戒指与腰间的银链在太阳光下闪闪发亮,让人非常想要为他戴上项圈。
这么想着,我在纸上轻轻勾了一个圈。
我在颜色的运用上十分大胆,自诩有着艺术家的大胆魄力,只是缺乏相对应的才能。画布很快变得惨不忍睹。
我不得不接受残酷的现实:即便狱寺君是如假包换的、让人想要在他身上画满鲜花的美少年,一旦让我动手,我也只能把他变成亚马逊丛林部落里会祭祀的那种怪物。
“喂,你画好没有?”狱寺君忽然又催促起来。
“时间才过了几分钟欸。”说完,我忽然发现他的手紧紧扣着凳沿,一副难以为继、拼命忍耐的样子。这个姿势做起来有那么困难吗?这样的困惑才刚产生,我就对上了狱寺君写满羞耻的翡绿色眼眸。
“……”
我下意识咽了口口水。脑子里出现许多事,它们无一例外会耗费大半的放课后时间,并令狱寺君在反应过来后朝我发动墨西哥激辣酱般的袭击,从而导致美术作业无法按时完成。
“…来聊天吧。”我说。
狱寺君一言不发,并且露出了恨不得拿针线把嘴巴缝上的坚贞神情。
时至今日,我差不多已经习惯了他不配合的态度,所以自顾自开口道:
“其实我觉得原本交上去的作业很有创意的——这次的题目是《生动的》嘛,我就想着,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比龙卷风更加生动的呢?因为一直在动嘛——我还在底下画了很多被摧毁的房子和大哭的小人,结果却被老师骂了。可恶,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随着我的话,狱寺君额头上的青筋也越来越多。我觉得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因为面对的是我,所以只好拼命忍住、在心里面大声咆哮。
我说完了,就看向他,示意他开口。狱寺君用教我数学时的相似语气说:
“然后你就画我?你脑子有病吧。”
他似乎很不高兴和“生动的”这么光明的词扯上关系。
“其实这是监护人给我出的主意啦。他说——”我模仿着【不在场证明】循循善诱的口吻,煞有介事地竖起食指,“‘生动’指的也不一定是外在的表现形式,像心灵、情感这种东西,也可以是很生动的吧?这次不妨就选择最能牵动小初心灵的人或事作为主题。相信美术老师一定能够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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