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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没有想到,苟哥的儿子——华强,当上了建筑工程有限责任公司的经理,苟哥本来就是应该打单身汉子的……说起苟哥的话,真是吃油面解手——长远得很喏。
苟哥,1935年生,弟兄三个,他是老大,他家的房屋是1949年做成的,是他的爷爷、他的父亲勤扒苦做一生的成就,在湾里是最漂亮的房子,九柱三间,四排杉树列架,杉树檩子、杉树椽皮、汉瓦,青砖墙壁,八个房垛如白鸽凉翅,比广西恭城县文庙上的房垛还要漂亮,后来在正屋前面加盖了一间长厢房,专门做厨房和饭厅用,显得宽敞,气派,干净,湾里来了串乡的小贩,夜晚不能走,要投宿时,都到他家里来借宿,苟哥的父母亲待人特别热情,给人吃,给人住,一分钱都不收。土地改革时,划为上中农成份。苟哥小时候,兴定奶八字,即孩子在吃奶时由大人定为婚姻关系,长大后,他嫌那个姑娘不漂亮,退了亲;提亲的媒人跟着进了屋,姑娘叫曹三香,1962年1o月18日(农历)举行婚礼,姑娘家的长辈说:“孩子们结婚,是一生的大事,还是要坐回花轿哟。”哪里去找花轿呢?花轿早就打灭了。湾里人想出了一个办法,把两张吃饭的小桌子,脚对脚,用小木板、绳子绑得结结实实的,两边绑上抬杠,人坐在上面,抬得试了,确保万无一失,四周缝上花被单,内面垫上被子,第二天一早,又是锣鼓,又是红旗,吹吹打打,苟哥骑着枣红马,披着红绫子,到曹三香家坐了席的位,把她娶回来了,曹三香来到苟哥家,穿着云襟彩裙,分烟敬茶,到亲酒是以新姑娘为大,曹三香坐席位,姑表、舅表、姨表九个没有出嫁的姑娘相陪,湾里人送三元钱的礼,吃了几个八大碗。一个个望不到天黑,都到苟哥家里来看热闹,逗新娘三天无大小,老人、青年都可以出节目要新郎、新娘表演,曹三香是天姿国色,比奶茶妹妹章泽天还要漂亮,她敬的茶,老人们吞得喉头起包,恨不得连茶碗都吞下!一个卖篾货的老人来到苟哥家借宿,苟哥的父母亲免费招待了他,留他在家里过夜。夜晚,闹新房的人们都回家了,有些年轻人口里流着涎,躲在苟哥的屋后墙边听响动,想听一下新郎、新娘上床之后叙些什么家常,做一些什么事,有一些什么响动?
苟哥、三香上了床,吹熄了煤油罩子灯,各自睡了,都没有做声;苟哥爬到三香一头,伸手解她的衣服,胸前的一颗扣子还没有解开,睡在堂屋里卖篾货的老人突然咳了一声,这一咳嗽不打紧,把苟哥吓出了一身汗,他以为刚才做的丑事被卖篾货的老人在房门缝里看见了,丑啊,该有多么丑,一个大男孩,伸手摸一个漂亮女孩的胸前,还去解她的扣子,不要脸啊,不讲道德啊,完全是欺负女孩子啊!苟哥的脑子里全是犯罪感,不知是怎么爬回曹三香的脚头的,两个人都穿着衣服,规规矩矩地睡到了天亮,会计吹口哨了:“起床啊,出早工啊,挑牛栏粪到北头地里去!‘曲曲’……”哨子吹得呜呜响。苟哥是副队长,这吹哨子的活本来是该他做的,因为他请了结婚假,所以会计代着吹几天,队长带着主要劳动力上大型水利工程去了。苟哥起了床,曹三香也起床了,那年月,他们都是天一亮就出早工的劳动力,做惯了的。卖篾货的老人还会篾匠手艺,补箩筐、修筲箕、扎簸箕在湾里做了几天生意,他把苟哥家里需要修理的篾器全部修理好了,一分钱也不收,不用多说,他老人家天天夜晚在苟哥家的堂屋里打地铺睡觉,吓得苟哥像被纪委监察局监督着一般,如同地主富农份子,只能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结婚第三天,苟哥挑了酒菜,和曹三香一同回娘家看望岳父岳母,农村习俗谓之回头门,两位老人自是喜欢,弄饭吃了,催她们早点回家,因为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加上还有上十里路走,哪知曹三香说:“我就在娘家过一生的!”她这一说不打紧,做娘的听了,心头一颤,催她道:“说孩子话,出了嫁的姑娘哪能在娘家过一生呢?回去哟,快点回去哟!天不早了。”曹三香抹了眼泪,没有跟随苟哥一块走,而是掉得远远的,一步三回头,极不情愿地回到了爬桥村,进得家门,家里又来了做木活的,是父子俩,他们是用杨树(直径约4公分、1至3米长)材料做椅子,一把椅子收5角钱的加工费,跟哪一家里做事,那一家随便招待一餐,一直做了七八天,住在苟哥家里,夜晚两个大男人睡在堂屋里,监督得还利害些,苟哥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翻个身都怕有响声,哪里敢到新娘的那一头去呢!农村的礼俗,新娘回了头门后,在婆家玩七天,由娘家的侄子或弟弟来接,回娘家玩七天;也有在婆家玩十五天,然后回娘家玩十五天的,总之有一条原则,在男方家玩的天数和在女方家玩的天数是对等的,这叫做回二门。回了二门,新娘就要下地参加集体生产劳动了,哪时候搞集体,是不允许有闲人在家里玩的,而且都是靠工分吃饭!苟哥是副队长,只让新娘在家里玩了七天,让她回娘家玩了七天,他早早的去接新娘回来出工。来到岳母家,曹三香理也不理苟哥,吃了饭接她回家,她的眼睛都哭红了,坚决不回去,还是岳父了脾气,曹三香才哭哭啼啼远远地跟着苟哥回来了,做小生意的都走了,吃了晚饭,各自回房休息,苟哥鼓着勇气,爬到了新娘的一头睡下,新娘的心却完全飞走了,从结婚到现在已经十七天了,十七天来,她们还是过着童男童女的生活,说出去谁也不会相信。蚂蚁、虫子也晓得背呀驼呢?何况是一个大男人!有病,男人肯定有病!要不然,结了婚的俩个人,新郎哪有不钻进新娘的怀里的呢?唉——,一也说结婚,二也说结婚,望到真的结了婚,他像是昨天的那样,无动于衷,简直是一动也不动,这不是有病是什么?曹三香流着眼泪,思考着怎么样熬过每一夜。就这样一过一天,一过一晚上也不是长法啊!嫁了一个没有用的男人,一生的人怎么做啊?她的心都想烂了,三十六条计,走为上计,她打定主意,离开这个没有用的男人!决心已经下定了,办法也就来了,在决定离开这个男人之前,一定要想千方设百计保住自己清白的女儿身体。苟哥伸手解她的扣子,她双手紧紧地护住,苟哥想强行解扣子,她双手乱抓,甚至用牙齿帮忙咬,咬得苟哥钻心地疼;解她的裤带,她把毛线衣扎在长裤子内面,用芝麻梗带子系紧了,而且是打的死结,越拉越紧,苟哥急得哭了,“不做这个下贱人喏,她太漂亮了,我配不上她!”苟哥在这场看不见的战线上节节败退。
队长在前方水利工地带信回,工程落了后,要苟哥带十几名8分劳动力上工地增援,苟哥对新娘说:“你太漂亮了,我配不上你,你嫌弃我;我带劳动力上水利工程的,免得在屋里跟你打劫……”曹三香看也不看苟哥一眼,挑着箢箕到队里打塘泥去了。
腊月初八日,曹三香的娘家来了四个青年小伙子,把她的两只木箱子、一个围柜、三个木脚盆、两床被子、两只枕头、一个门帘、两把木椅子、一只木小桶,十六只碗、四个盘、两个煤油罩子灯,清理出来,用绳子捆好,曹三香从梳妆台前摘下结婚照片镜框,把照片取出来,用剪刀从当中剪开,换洗的衣服她早己提回娘家去了。苟哥的妈妈一见这个架式,跑得大门口拦住挑东西的人说:“为么事啊?你们这是为么事啊?难道说就这样挑起走,散伙的呀?你总要说个根故缘由出来啊!”
“你的儿子有病!”曹三香说。
“么病啦?么病啦?是么病啦?吃得、做得、睡得!有个么病啦?”
“你去问你的儿子。”
“他上水利工程去了。他是副队长,工地上少不得他。有么病啦?就说你不想在这里做人就散了。”
湾里有不少人留曹三香,说:“你们结婚,头对头,只有五十天,苟哥还在水利工地上。再怎么说,过一个年,处理这件事,也不迟!你们两个年轻人,又不是香瓜、桃子,一天两天老了,何必搞得这么急呢?”曹三香还在和湾里的人争辩,四个男青年早己挑着嫁妆走了,曹三香追上他们,头也不回地走了!
水流九曲过爬桥啊,
白云悠悠几多愁?
新媳妇挑起嫁妆走,
男女老少都挽留。
红日落湖底,
父母眼泪流。
苟哥在外不知道,
还把新娘记心头。
痛哭一夜红日出啊,
三香姑娘你为何不回头?
水中的鱼儿空中的鸟,
相亲相爱亲不够;
苟哥三香成佳偶,
夫妻为什么不能到白头?
姑娘你一去万事休啊,
苟哥的后半生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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