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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下眼皮一笑,“要不我说您冰雪聪明呢。”语毕反剪胳膊,引着西屏下了亭子。
未几及至书房,那三人一见西屏,皆有些错愕,时修一面和他们打拱,一面解说:“我六姨也为那女尸际遇好奇,所以也要来听一听。”
那鲁有学向西屏行了礼,又和时修笑道:“我还没说来意呢就叫你猜中了,正是为这个来的!”
那付淮安也向西屏行礼,正愁一会他妹子的事和谁商议去呢,这位潘姨妈可巧就来了。心里便盘算,只等他们一会说案子的时候,悄悄试试这潘姨妈的意思。
说话间时修请大家两边椅上落座,只那耿万立在原地未动,西屏走到椅前,他那双眼睛也跟着转过去,目怔怔的,仿佛骤见天仙下凡。
鲁有学见他失礼,忙玩笑着来扯他,“难道你见了官,就吓得走不动了?怕什么,你又没犯什么案子,纵然犯了案子,这又不是衙门公堂,瞧你这没出息的样!”
这耿万醒过神来,自觉失礼,正好这一玩笑解了他的围,也玩笑着落座。
时修坐在对面,暗窥一眼身旁的西屏,又冷笑着瞅那耿万一眼,“今日和耿兄初会,请不要拘束,大家年纪相仿,只管随便些。”
寒暄两句,说到正题,那鲁有学道:“真格叫你说中了,那女子果然是妓家之女,家住月钩子桥边上,叫,叫——”
“哎呀,”那耿万啧了一声,接过话去,“叫许玲珑!家中姊妹三个,那鸨母姓许,都叫她许妈妈。”
时修含笑点头,“耿兄是怎么认得这许玲珑的?”
“说认得也不认得,不过去年在朋友请的席面上见过一回。听说此女琵琶一绝,相貌又好,也曾风光一时,只是如今年纪大了,生意冷淡下来,一向混着过。不过听说她时运不错,去年撞见位出手阔绰的客人,就不大做别人的生意了。”
“什么客人?”
“听说姓庄,是外地到扬州来做生意的商人。”
这头正说那姓庄的商人,那付淮安悄然走到西屏旁边椅上坐下来,低声和她问安,“姨妈近日可好?自上回席上见过姨妈后,房下常念叨,还说改日要来拜访姨妈。”
西屏点头回笑道:“你奶奶好?在家做什么呢?”
“劳您惦记,她无事可做,不过是为舍妹之事烦心。”
西屏料他必要说起七姐之事,心里早预备好了一番说辞,“这有什么好烦心的?你妹子年纪还小,相貌又好,只等再长个一二岁,只怕求亲的人家踏破你们付家的门槛。”
付淮安听她的口气仿佛是姚家无意,不好再说,笑着点点头,又悄然坐回对面。
可巧这头也说完了,时修使小厮送三人出府。走出府来,那耿万还有些骨酥心麻,忙转到鲁有学身旁问:“这姚二爷的姨妈怎会如此年轻?”
鲁有学仰头笑道:“这不是他的亲姨妈,原是张老太爷在世时续弦娶的夫人带过门的女儿,在他们张家行六,所以你听姚二爷管她叫‘六姨’,他们张家有钱嚜,老夫少妻的也不足为奇。”
耿万“噢”着点头,“怪道呢,不过从前怎么从没听说过这么号绝色人物?”
“她早就不住江都县了,张老太爷死后,又随她娘嫁去了泰兴县,在那边长大成人,也嫁在了那边。”
“嫁的什么人?”
鲁有学嘿嘿一笑,往他胸膛拍去,“嫁的什么人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她丈夫去年秋天死了,你若是想讨个寡妇做媳妇,我来和你牵线搭桥,如何?”
耿万面上一红,“我不过打听打听,哪里就有这个意思。”
“我劝你也不要有这个意思,”鲁有学邪笑两声,“娶妻当娶贤,美不美倒不是头一件打紧,能相夫教子才是正经,反正外头美貌女子多的是,委屈不了你。何况你这样的人才,未必辖得住那样绝色的人物,你看她坐在那里,不和你说一句就把你的魂儿勾了去,倘或娶回家中,不知要叫你做多少回王八呢。”
那付淮安听得不耐烦,在旁横他一眼,咳了声道:“走吧,何必在此妄议人家?平白给人添些闲话。”
鲁有学看他一眼,像是有点亏心,便住口不说了,不尴不尬地笑两下,引着二人自往那街上寻酒楼吃饭。
比及金乌西颓,县衙内就有个差役领着那许家老鸨来姚家回话。时修不急着叫那许妈妈进屋问话,先和那差役笑了笑,假装糊涂,“衙内认尸,自该衙内回话,怎么把人领到我家里来了,你们鲁大人呢?”
那差役正是奉鲁大人之命领着人来的,这时候鲁大人哪还有在衙的功夫,早不知哪里逍遥去了。却不能明说,只拱手道:“我们大人知道小姚大人一向喜欢问这类人命案子,又怕去府衙内人多眼杂,给府衙内几位大人知道,反怪我们大人怠惰,这倒屈了我们大人一片美意了,所以特地叫卑职领着人往尊府上来。”
简直滑头,时修不屑地哼一声,“这么说来,你们大人倒是一片苦心,投我所好了?”
那差役忙打拱,“不敢不敢,是小姚大人解我们大人之难。”
西屏在竹帘内听着,暗暗好笑,这鲁大人和时修原是同阶不同职,如此一来,时修非但不好说他偷懒,反而还莫名其妙承下他一个人情。官场中人,多是这样的滑头。
果然时修吃了这哑巴亏,没好多说,只吩咐叫那婆子进来。
未几许妈妈踅入书房,个头不高,身材消瘦,两只眼圈还是红红的,傅粉施朱的脸上硬是哭出了两条浑浊的细沟,想必是从县衙一径哭到了这里。见着时修,忙握着帕子把泪迹揩了,笑着连道了几个万福。
时修由椅上起身,反剪着手踱到她身前去,“那许玲珑就是你的女儿?”
许妈妈身子向着他转,“回大人,玲珑正是我的大女儿。”
“可是你亲生的?”
许妈妈笑道:“那倒不是,不过我养她时她只六岁,今年二十四了,我含辛茹苦养她十八年,就和亲生的一样。”
时修回头来,“要是和亲生的一样,她丢了这几天,怎么不见你发急?衙门的告示发到了各街各坊,你就没看见?”说着冷呵一声,“说,为什么不早到衙门认尸?!”
那婆子吓得脸色一变,支吾了一会,才道:“她她,她原是我从个拐子手里买来的,因怕衙门问起来,带累老身有骗良为娼之嫌,所以,所以没敢去认。”
“这么说,你是早知道她已经死了?”
“老身先也不知道告示上说的就是玲珑,我们这等人家,姑娘们在外留宿也是常事,何况清明前日,玲珑是去了庄大官人府上。庄大官人是熟客了,先时也常留她在家住,老身以为,以为她是给庄大官人留下了,直到前日还没见她回来,便打发厨娘去庄家问,人说她当日就走了,根本没留宿庄家,老身这才想到那认尸的告示,这这,这才想着会不会是我们家玲珑。”
第9章大胆花猫,往哪看呢!
时修慢慢踱着步问:“如此说来,这位庄大官人还有些家底,什么年纪?”
那许妈妈紧跟在身后,“也算得上年轻有为,今年三十,他租赁的那处宅子,向街有间两房的铺面,卖的是他从广州带来的些香料,他又从扬州带些丝绵回去,在广州那头卖,所以惯来惯去的。”
“他和许玲珑相好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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