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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喜笑道:“比前两天又好些了。”
西屏笑道:“看来这念经也有些效用,比单请大夫吃药来得强,这叫双管齐下。”
鸾喜点头,“可见鬼神之事还是有的,不能不信。对了,从前晚凤居里闹鬼,你那外甥问出来没有,到底是不是真的闹鬼?”
反正一个家里,早晚都要知道,西屏也不瞒她,“是马厩里一个丫头捣的鬼,她从前受了五妹妹些赏,替五妹妹伸冤呢。这话你可别告诉太太,免得太太又拿她来打。”
“我不会说的。”鸾喜目光里透出一丝鄙夷,“不过就算她老人家知道,也未必会打,就不怕人家说她理亏?要没做亏心事,怕人说什么?还不是她做那门亲事把五妹妹给逼死的。”
“那亲事虽是太太定的,却是四妹妹替太太出的主意。”
“谁不知道?”鸾喜嘟囔着嘴,“可做主的终归是太太,姊妹间不合,她从没劝过一句,一味偏着自己生的女儿,也不怕人家议论她不公道。反正咱们这位婆婆就是那样子,听说从前在娘家就霸道惯了,要不是因为老爷是靠她娘家发的家,早就休了她了,这些年老爷东奔西走,我看呐,未必没有避开她的意思,她老人家还不自觉呢。”
俗话说旁观者清,大家都心照不宣,只太太自己看不出来。也是老爷面子功夫做得好,但凡在家和太太说话时,从未表现出过分的厌烦,人家都只说他是个敬太太爱太太的男人。
这厢由大奶奶房中出来,西屏忙赶着回去,走到晚凤居里告诉时修那焦家是住在元宝街上,凡是姜俞生夜不归家,多半就是在那房子里。
“那就走吧。”时修懒洋洋拔座起来,就要朝外走。
西屏拽他一下,“你等着,我先回房去换身衣裳。”
“又换衣裳做什么?”
她低头自视,面露嫌弃,“为打听这事,大晌午间跑到大奶奶屋里去,晒出我一身的汗。”
时修两眼一翻,“真是麻烦。”
她回首瞪他,“要不是你急吼吼的,我还要洗个澡呢!”
这厢出去,在园中碰见南台从衙门归家,脸上的淤痕还在,青紫斑斓,在大片翠绿的浓阴底下低头走着,像是提不起精神。西屏见他那模样有点可怜,可斜眼一瞟时修,知道这时候去和他搭讪更要惹怒这只猫,只得装作没看见。
不想南台挨揍也挨不怕,看见他们便疾步赶上前来,“二嫂,我今日在衙门特向初十说的那差役打听过,当初他听说了迷药之事,马上就回禀了周大人,周大人还特地差他去初十配药的那家铺子里查证过,确有其事。可隔了两日,周大人忽然又不叫他查了,我想——”
“你想?”时修大有嘲笑之意,两点光斑在他脸上轻慢地晃来晃去,“等三爷想明白,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南台目中疑惑,时修乜他一眼,“这你还不明白?周大人是收了你们姜家的封口钱了。你还觉得你那位大伯母是个好人么?”
三言两语间,将南台逼得脸上一片难堪。西屏因怕气氛太僵,暗地里拽了拽时修的袖子角。
时修看她一眼,反剪起一条胳膊,“我看就算了吧三爷,这事情你就别管了,免得查出什么有伤你们姜家体面的事,你在你伯父伯母跟前还不好交差。”
南台把目光一凝,“二爷以为我会为维护姜家的体面而枉顾王法律例?”
时修把眼抬到树枝上去,冷笑一下,“这我可说不好。”
“二爷放心,我大小也是个公门中人,熟知法例,倘或姜家果有人暗行奸.污妇女之事,我绝不会徇私情。”
时修乜笑一声,“你倒想,可你不过是个小小仵作,有多大的权徇得了私?”
终于怄得南台面色转冷,呵一声,“你!——”
“我什么?”
西屏见他二人唇枪舌战没完没了,赶忙拉扯,“到底是不是大爷还没查清楚呢,你们急着吵什么?三叔,我看你也不要去问太太了,就是问了她也不会说,反而得罪她。我和狸奴眼下要到外头去问问,等问出什么来,再和你商议。”
时修陡地扭回脸,“和他商议得着么?他算哪个份上的人?”
南台横他一眼,只望着西屏点头,“好,二嫂在外头要当心。”
等坐进马车内,时修怎么想怎么觉得南台最尾那句嘱咐有些不对味,西屏和他在一处,要当心什么?这杀头短命没眼力的,难道还看不出他和西屏的事?他只恨不能当面揪着南台的衣裳告诉他,西屏早晚是他的人!
他空自在对过想着,又气得鼻梁两边的眼角通红。西屏一猜就知道还为刚才遇见南台的事生气呢,故此一句没问,不知他哪来这样大的醋性,整个就是醋坛子泡大的。
半个时辰走到那元宝街,却是条喧喧嚷嚷的街市,两边开什么铺子的都有,只是不必进去,单看那颜色样式就看得出都是些平头百姓买得起的东西,因此这街上,也不见什么富丽闳崇的府宅,都是些寻常民居。
两个人分头在街两旁寻觅,西屏走进家木匠铺子里,向那木匠打听焦家确切的住址。那中年木匠打量着西屏,不冷不热地朝旁边一指,“就在隔壁这条巷子里。”
西屏道了谢,待要出来,却听见那木匠嘀咕了一句,“好好的妇人家,仗着几分姿色,偏要做这等丢人现眼的勾当。”
她暗咂这话奇怪,又扭头回来笑一笑,“先生何以这样讲?我原是焦家外地的一房远亲,好容易来一趟泰兴,尊父母之命,不得不来拜访亲戚。这也是头回来,怎么先生的口气,倒像是认得我一般?”
那木匠又再细细打量她一回,见其穿戴素净,便将先前那一缕鄙薄的神色抹了,换了张和气的笑脸,“是我眼拙,把姑娘错看了,还当是出入焦家那些不三不四的妇人呢。”
西屏疑惑的扇扇眼睛,“不三不四的妇人?焦家不是只有父女两个么?”
那木匠走来低声道:“我看姑娘干脆不要去他们家了,免得给人家看见,惹出闲话,姑娘的名声反弄得不好。”
“这话怎么说的?难道我们这户亲戚家有什么不安分的事?”
“姑娘是焦家什么亲戚?”
西屏随口编着谎,“是外祖母那一辈的表亲,按理焦家老娘是我的表姨,只是她过世得早,所以好些年没往来了。”
木匠叹气道:“我也不是背地里说人,这焦家现今不成样子,家中只剩下父女二人,没个田地营生,焦老爹又不成器,成日吃酒赌钱,没正经事情做,听说原来是领着女儿走街串巷卖唱为生。前几年碰见位有钱的姜大爷,在这巷子里租下了这所宅子,给他父女二人住着,原就该安安分分过日子的。谁知并不安分,比从前更热闹了!也不知道哪里去搜罗了些青春美貌的妇女,把她们兜揽至家,每日饮酒作乐吹拉弹唱的,好好户人家,竟成了秦楼楚馆了,弄得邻里间不得清静!”
原来这焦家从卖唱的转做起私家.妓.舍了,怪道这木匠方才如此鄙薄。西屏笑着福身,“多谢先生告知,我来泰兴一趟,既是亲戚,不好不去见得。”
“要见趁此时去见最好,这些日子那姜家大爷没来,他们家清静了不少。”
西屏谢过之后从铺子里出来,朝对街招招手,在巷子口等了时修过来,“焦家就在这巷子里,数过去第二家。不过才刚那木匠说,大爷在的时候这焦家是夜夜笙歌,我估摸着,这就是大爷不肯抬那焦姑娘进门的缘故,他利用这焦家父女去网罗些青春妇人,把她们常聚在这房子里,当他的逍遥窝呢。”
时修听得两眼圆睁,“有这种事?这怎么网罗?”
“你就不知道了,有些青春守寡的妇女,或是那想做暗门又没有客的姑娘,投到行院人家去,怕失了自由之身,又怕公然和男人往来名声不好,所以有个女人从中牵线搭桥,就便宜许多。”
“你是说,这位焦姑娘就是个拉.皮.条的?”他冷哼一声,“怪道这姜俞生不把她抬回家,原来留她在外有这用道。此人如此好色,只怕替他兄弟代.孕子嗣的主意,就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西屏此刻回想起来,她刚进门时碰见姜俞生,他看她的眼色的确是有些不对,只是那时候她未曾留心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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