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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冻冬没有否认,“他还没有犯过错,并且一直都在努力不是吗?他在变得更好。”
裴可之笑了笑,他不语,只是又含下一口茶,任由温热的苦涩在他的口腔流淌。
聊到这儿,又下起了雨。
今年秋天的雨淅淅沥沥的,停了又下,下了又停,怎么也下不干净。雨水打在梧桐树下的鱼缸里,不多时就浅浅地汇成了一层。
裴可之注意到了这个足以容下一个成年人躺下的水族箱,问姜冻冬怎么不往里面养鱼。
“没找到合心意的。”姜冻冬答道。
“你要哪种?”
“要能会仰泳,又会鼓掌的鱼。”
裴可之说,“听起来不像某种鱼,倒像是某条特定的鱼。”
姜冻冬笑了起来。
这个世界里,在了解姜冻冬这件事上,大概鲜少有人会超过裴可之。更稀奇的是,这种了解还是建立在裴可之不完全知道姜冻冬的人生上。
或许这是他的天赋,姜冻冬想,了解他人的天赋。
雨噼里啪啦地落下,伴随吹进屋里的风,气氛舒缓了下来。裴可之接着轻声说,“有时候我会分不清你究竟是温柔还是冷酷。”
他直视姜冻冬的眼睛,仿若要看清他最真实的想法,“你像一个救世主,总想让周围的人变好——你周围的人也的确都会朝那个‘好’的方向发展。你明知道大多数人在‘变好’的这条路上注定备受磨难,可是,你认为这样的磨难会使人成长,所以反倒会将对方推向那场痛苦里。”
恰恰就是那些想要变好的心愿,会使得人们走向死亡的深渊。
裴可之不相信姜冻冬会不明白这一点。
好比抑郁类的心理疾病,危险的从来不是晚期,而是中期。不管是无法控制的滑落时期,还是逐渐好转的攀爬阶段,都是最困难的。
美好的愿景与期待如同五彩缤纷的蝴蝶,在气流间翩翩起舞。然而,患者却处于风暴眼,痛苦席卷他们,风撕碎了所有的色彩和生命,世界一片灰暗,蝴蝶走向死亡。
裴可之等待姜冻冬的回答。
他原以为姜冻冬会否认,或者证明什么——证明自己没有做那个将人推向痛苦的推手。
可姜冻冬却问裴可之,“你不愿意吗?”
裴可之愣了一下,笑容从他的脸庞上渐渐消弭,取而代之的是沉于思考的冷漠和平静。
许久,他想清楚了,他说,“我愿意。”
在姜冻冬持续的注视下,裴可之有些无奈,又有些释然,他笑着摇头,“就像我以前说的,你总是能控制一切,能让所有人都按照你的想法发展。”
这一次,姜冻冬却找到了能够反驳他的话。“你说的控制的这点,我想了很久,我不觉得我周围人的改变是源于我的控制。”
“我觉得,每一个想要变好的人,他们的动力是源于自己,源于他自己想要成为完整的人的期望。我在其中做的,不过是扮演一个榜样。”
“裴可之,不是我控制人们,让人们变好,”姜冻冬认真地对裴可之说,“是人们,包括你,想要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雨越下越大,不多时,水族箱就积了快三分之一的水。裴可之望着和他只有一桌之隔的姜冻冬,忽然感知到,在和他分开的这小段时间里,姜冻冬的灵魂变得更加坚硬、更加强大了。
肃穆的情绪在他的心底发生,但看见姜冻冬嘴边细小的饼干屑,和满脸‘对吧,我说的对吧?’小得意的表情,裴可之又失笑。
“你是对的,冻冬。”裴可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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