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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 大雪成灾（第1页）

事情一层压一层，最后压在了项婆子的身上，她已经是下等的仆妇，自然无人再给她压，谁让她当初贪图好处揽下这件事呢？

便是这会儿被泼过冷水的头已经冷得发疼，她仍要愁眉苦脸地拿出个办法来。

太太一共跟她提了两件事，一件是明天一大早就要去闹一闹那新进门的媳妇，免得她逃过这一劫就还真将自己当个人物，另一件，则是让她现在立即马上就去求一位道士来，府里出了这样晦气的事，她明天就要在府里办一场法事。

头一件事还好说，她项婆子既然有胆子去给主子下毒，这上门撒泼刁难这种事，是再简单不过了，可后一件，这会儿都这么晚了，她该去哪里找一位道士去？

不过好歹也有时间先将头发擦干，又换了一身干爽衣服，硬拉两个平时与她玩得好的婆子，一边翻出个小炉子给自己熬点姜汤，一边拼命想办法，没想还真让她们找出一个人来。

那便是住在太清观山脚下盆儿胡同里的姜善道长。

这姜善道长听说原本也是官宦人家出身，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小时候便被送到道观中，还是家中不管的那种，全赖她自己和穷苦人家的女孩儿一样从粗活脏活做起，又因为能读书认字，被她师父看中，收成了徒弟，修习道法之后正式成为了一位坤道，是有朝廷度牒的那种。

前些年她还跟着她的师父在太清观修行，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她下得山来，自己住在盆儿胡同带着一个小道童出来单干了。

就这么看来，她也与其他道士也并无什么不同，但她之所以这会儿被项婆子等人提到，倒也不是因为她道法有多高深，而是因为她当真人如其名，十分心善。

要知道当今皇帝可是痴迷道法的嘉白，有了皇帝的偏爱，这么几十年下来道士的身份水涨船高得可不值那么一点半点，便是走街串巷的野道讲话都能高两声，更何况是姜善这种正经道观出身，又有度牒的道士？没有足够的银两敲门，寻常人哪里能得到这些道士们的门路哟！

唯有这姜善道长，大约也是女子，总更心慈一些，项婆子等原本都是住在城郊穷困潦倒的庄户人家，实在吃不上饭或者为了给儿子多攒些媳妇孙子本，才自卖自身进了这尚家，而她们自然和家人或多或少有些联系，便也知道了这位姜善道长偶尔也会免费替他们那些庄户穷人祈福消灾，流传出一个好名声来。

便是偶尔有人求上门去，她若有空，也还真会帮忙，便是没空，也是好言好语，与那些眼睛长在银两里的所谓高人，可真有大不同。

经旁人这么一提醒，项婆子还真想起这么合适的一个人来，当即喜笑颜开，又连夜去马房将家中唯一一位马夫的门敲开，又是抬出太太，又是点明老爷，最后还是她肉痛拿出来自己辛苦攒的半贯钱，才请了他将她送到城南的盆儿胡同去。

出门的时候雪已经大了，大簇大簇结在一起，真如鹅毛一般，天黑路滑，马儿走的慢，等他们到了那地儿时，都已经是后半夜了，项婆子扯着嗓子喊了一会儿门，里面也没见有什么动静，倒是隔壁人家的门房窜出来要打她一顿。

大半夜的叫门，真是扰人清梦！

要知道能住在这条胡同里的，都是些僧僧道道，要么也是相关的人家，项婆子一个庄户出身的仆妇，哪有胆子在这样的地方胡来？

她不敢再大声喊，可她还没请到人，也不敢就这样回去，思来想去，她便打算在这门口等下去，直到见到那姜善道长为止！

只是这样冷的天，她又只给了半贯钱，那车夫自然不会陪着她等下去，他只是劝了两句，见劝不过，也只好将马车里的一条棉毯子丢下来给她取暖，再加上一些她本就为防着天寒带着的从府里顺来的酒，她今夜便打算死等在这门口了。

办不成事，回去也会被太太打死，倒不如冻死在这里，还直接有道士能替她超度呢！

项婆子这么思量着，便十分干脆地让车夫回去，她望着马车摇摇晃晃地走了，她便靠着门找了个角落缩着了。

好在上面有屋檐，底下也做了台阶，雪水都湿不进来，她全力缩着，将毯子裹了又裹，再时不时抿上一口暖着身子，倒也没有觉得太难熬。

又不敢睡，她便只能看着外面打发时间，她瞧着这雪下得越来越密，一副要没完没了的模样，她顿时心烦不已，小声骂了这贼老天好几句。

只是她不知道，这忽然晴暖忽然雪雨的巨变的天气，不是别的，正是她口中的贼老天，降下来的对世人的警告。

用科学的话讲，那就是小冰河时期来临前，天气已经开始多变，夏日多旱，冬季忽暖乍寒，大厦的倾倒从来都不是一朝一夕，而先会有预兆，来宣告大自然已经积蓄的脾气。

可这样的预兆，整个大曙，又有几人能看懂呢？

便是偶有几个聪明人能看懂，也出了示警，可世人都是如此，在灾难真正来临之前，每个人都觉得即便天塌下来自然有高个子顶着。

他们对没有发生的事情往往都满不在乎，根本没想过这世上若是人人都缩着，就不会有什么高个子，一旦天塌了，将倾压在所有人身上。

一个都逃不掉。

这样血淋淋的现实最后都写在了史书上，被后来人看到，只是在一切发生之前，未来的事从来都是无人知晓。

这是大曙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冬夜，也是最不同寻常的一夜。

这个朝代在这样的风雪中屹立还不到两百年，它初创的时候也曾光辉灿烂，留下无数令人向往的繁华和功绩，而到了现在吹打在它身上的风雨也不算少。西北、东北、东南都有对它虎视眈眈的敌人，而它内部，也在风霜的侵袭和功勋蒙蔽之下出现了内部的裂痕，不知不觉已经走向了暮年。

——内容来自【咪咕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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