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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遴选之一（第1页）

郡城，王宅。

“请稍待。”

薛氏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厅堂间的摆设，只觉眼花缭乱，一股豪奢之气扑面而来，看得她又是敬畏又是憧憬，仿佛即将嫁进来的人是她一样。

坐下没多久，便有婢女奉上酪浆，薛氏这才忙不迭接过，却并不喝，而是看着手边的盏啧啧称奇，惹得旁边的婢女婆子都忍不住掩嘴偷笑。不过反观跟着薛氏一同来的少女，她容色果真如传闻中那般纯美，只是一路上行止从容，虽然也四下打量，看得出只是好奇而已，倒不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庶民。

薛氏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些，连忙收敛几分，做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但坐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叮嘱赵袖接下来该如何答话如何表现，好像比她还要紧张。

等了一会儿，王老夫人在两个婢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薛氏见来人穿着打扮很是华贵，赶忙上去一阵热络地寒暄，说了没几句，又扯着赵袖上去见礼。

赵袖低眉顺眼地过去行了个礼。

王老夫人淡淡地问，“及笄了？”

“是。”

“嗯，看起来还算知礼。”王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时一个侍女转到前头来，小声在王老夫人耳边说了一句，随后就看见一个中年男人兴冲冲地走进了厅堂里。

赵袖抬起头瞟了一眼，来人身量不高，蓄着须，面色蜡黄，体态略微发福，即便穿得花团锦簇也看得出身子早就被酒色掏空了，他当然第一眼就注意到赵袖了，很轻薄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这才收起灼热的目光，朝着薛氏装模作样地行个礼。

想必这就是王二了。赵袖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了，说实话这辈子身边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淳朴村民，很少能见着这么油腻的中年男子了，乍一见还有些亲切。

薛氏连称不敢，对这个女婿的印象大好，又拉着赵袖让她和王二说说话。

赵袖自然没话和他说，王二倒很亲切，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三日前与女公子在芦苇荡一晤，当时女公子正在怅然出神，秋风起时青丝飘动，天姿灵秀，肌肤若雪，浑似姑射真人，虽只是远观，却令某惊为天人，这才登门求亲，还请不要怪某冒昧。”

赵袖心说真是抱歉，在你没看到的地方我正在抠脚丫……她装作害羞地低下头没说话，就听王夫人道：“既然二郎看中了，回去收拾收拾，明日接来府上吧。”

薛氏喜上眉梢，却欲言又止，“那……问名、纳采……”

“纳女之资自会准备好，明日便送过去。”王老夫人似乎乏了，径自在侍女的搀扶下离开了。她觉得自己说得很清楚了，是纳女之资，不是娶妻的聘礼，自然也没有娶妻的规矩。薛氏带着赵袖往外走的时候，隐隐还听到背后传来几句“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出身”之类的冷嘲热讽。

出了王宅，等在外头的赵瑰和赵父连忙上来询问王家相中了没。薛氏沉着脸没怎么说话，走出几条街后才抑制不住，低声咒骂起来，“什么王家，一顶破轿子就想把人抬回去！这让咱们家以后在村子里怎么抬得起头？”听起来很是恼恨对方轻慢让自己在四里八乡失了面子。

骂了一通，薛氏也冷静下来，讪讪地看着赵袖，“哎，这个大户人家都是如此，虽然过门仓促了些，但有的是好日子，忍了一时，以后可要享福哩。”

薛氏以为赵袖会哭或者闹脾气，没想到她却显得很通情达理，还觉得她终于体会自己的一番苦心了。于是拉着她说了好一通话，无非就是日后发达了要记得娘家，若是有人刁难那便咬咬牙忍过去，等生了孩子地位便会水涨船高等等。

赵父本还有些担忧，但薛氏将自己今日的见闻一通夸耀，什么王府豪奢，婢女如云，还有那王二也不像外头传的那么不堪反而温文尔雅实属良配云云，把赵父说得不住点头，反倒觉得是为女儿真的找了个好归宿！赵瑰却不乐意了，又抱怨薛氏偏心——按照母亲说的，王家这么好，那嫁过去的就是她了，怎么轮得到赵袖？被薛氏狠狠瞪回去了。

走到半路，赵袖忽然说想去胭脂铺里买个口脂，明日就要过门了，不想素面朝天地过去。薛氏想了想也有道理，也很高兴她终于开始为争宠打算了，想着日后大有回报，又忍着肉痛点了点袋里的铜钱，这才被她领着走进一家胭脂铺。

“怎么来这家？”一来到门口，薛氏就有些畏缩，这家胭脂铺是城里最好的，地段就坐落在城中繁华处，她还从没走进这么好的铺子里，都是在城门附近的小集市上买的东西。赵瑰和赵父也紧张地四处乱看，生怕有人要将她们撵出去。

赵袖道：“阿母别怕，等女儿嫁进了王家，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薛氏恍然，心下大定，自觉以后也是上等人了，便也鼓起勇气在铺子里左右逛起来，只是打听了价格之后又是倒吸一口凉气——这一盒胭脂够她们一家几口人吃一个月了！不过转念想到赵袖嫁到王家之后的光景，又觉得这价格也没那么可怕了。

没逛一会儿，赵袖忽然称腹痛如绞，要出去方便。薛氏不疑有他，让她速去速回。赵袖装模作样地捂着肚子离开胭脂铺，然后立刻撒腿狂奔起来。

胭脂铺的临街，便是太守府。

太守府四处冷冷清清，毕竟是官吏办公之所，百姓都避之不及。她转到太守府的后门，果然见到对街正是一处清幽宅院，有两个家丁把守在门口，院内还隐隐传出丝竹之声。她打量了片刻，这才走上前。

那家丁见了她，并没有驱赶，反倒问道，“可是来遴选的？”

听到这句话，赵袖感到心里稍稍踏实一些，她点了点头，其中一个家丁便走进去似乎通报了一声，出来时便不那么客气了，“天色将晚，崔相工乏了，你明日再来吧。”

……

胭脂铺外，赵氏一家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薛氏也不是没怀疑过赵袖是不是偷偷跑了，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方才她还口口声声说要嫁进去享福呢，面前一条铺满金子的路，哪有人会这么不识好歹？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赵袖回来，薛氏这才发觉种种异样，从赵袖忽然起意来这胭脂铺，又消失不见了人影，难道说……

赵瑰看见薛氏忽然开始发抖，嘴边反复在念叨着什么，像是中了邪一样。赵瑰小心地拍了拍她肩膀，她就猛地回过神来，转过身死死抓着赵瑰的肩膀，“她逃了……她逃了……她竟然敢逃了！若是王家追究起来……”

“你说阿袖逃了？这可怎么办？”赵父也急了，但他更拿不出什么主意，“那、那……若是她真跑了，你就将钱退给王家吧，这样咱们也不欠什么。”

薛氏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你也不看看是多少钱？光是定金，王家就给了我一千钱！事后嫁过去了还有五金！你活了这大半辈子见过金子么？养了她十年，给她住给她穿，她也该回报咱们了！”

赵父想想也觉着有理。

是啊，该轮到她回报赵家了。

说到王家，薛氏猛地想起来，赶紧打发赵父赶紧去王家报信，就说是在城里走丢了，让他们帮着寻人。这时薛氏也冷静了下来，又回到胭脂铺附近，和赵瑰挨个找附近那些店家货郎打听赵袖的行踪，果不其然，这一问立刻便问出了线索。

“你说的那个女娃，我方才在那条街上好像瞧见了。”一个货郎伸手指了指，薛氏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赫然是太守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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