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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谁的梦境?
她的音色在雨夜的衬托之下有点冷:“师父,你骗我。”
端坐于茶几前的人清俊如霜雪,闻此言,眉间狠狠一跳:“何意?”
“君剑攻打九重天,死伤过半,天族处境危也。”
“为师已同你讲过……”
“但你不曾讲的是,凡界遭受牵连,生生白骨曝荒野,人肠挂枯树,浮尸饿殍万千……”她讲到最后难过的闭上了双眼,嗓音沙哑。
半度的指尖因用力而有些苍白,问:“你觉得为师的决定错了吗?”
“师父,修道学术何时都不晚,但是生命……”
他冷漠的打断了她:“所以你想要去普渡三界?”
“是。”几乎没有片刻的迟疑。
他站起身来,因为太过急切,袖袍打翻了茶杯,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接着冷笑了一声,饱含讽刺:“你一身寒毒,要用什么来渡?”
善渊望着这个男人,直到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神职所在便是渡人。”
言罢,转身离去,不欲再吵。
她眼中遮掩不住的失望深深刺痛了他的眼,急急迈出一步,喝道:“你胆敢离开无应山,我们便再无师徒干系!”
善渊脚步一顿,却还是再次迈步。
“善渊!你我无师徒之名,还要那一纸契约作甚?你毁了它……自此便再无顾虑。”
话落,长袖一挥,拜师那日的金红色师徒契浮在善渊眼前。
耳中传来的是滴答的雨落声,以及自己鼓动的心跳声。
他盯着她初长成的背影,是倔强的,袖中紧握成拳的手因握不住掌中的汗而松开了。
善渊抬起手,金光浮跃的契约在她的指尖化为灰烬飘散在含着沉甸甸湿意的风中。
半度恍惚间觉得这一瞬何其是漫长,但它仅仅就是一瞬间。
再回过神来时,是烛照上神庄严肃穆的宣读,响彻天地:“神女善渊违逆天规,枉顾师恩,即刻起,半度天君与神女善渊再无师徒因果,神女行天雷之罚!”
连绵的阴雨被呼啸的狂风代替,当第一道天雷劈下来时,他跌坐在地,胸腔中充斥着的怒火,化为唇边一抹苦笑。
说毁就毁,好狠的心,好冷的性子。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她一声不吭的受下了,雷电余威在她的真身流窜,引起指尖一阵阵痉挛,好不狼狈……
他跨出那道门扉,焦枯的气味伴着土腥气直冲脑门,负手而立,见此情景只觉气急攻心,喉间腥甜。
为何不用法相?!做这无用的较劲她到底能得到什么……
大雨滂沱,这一对昔日师徒,隔着雨幕相望,却看不清彼此眼中的痛苦,感受不到彼此的怨恨。
“师恩厚重,善渊无以为报,往后,若半度天君有求,定当全力相助。”
缥缈空灵的声音,好似噩梦呓语。
半度猛然睁开了双眼,一双眼眸尚不能聚焦而空洞的望着上方,背上浸了一层薄汗使得薄衫紧贴着皮肤,十分不适。
苍白着一张脸坐起身来,望着泛冷的指尖,落下了一声叹息,这夜是越来越冷了。
他已经许久不曾做梦了,如今这时候对他来说,梦境过于危险,稍有不慎便会被困住。
又倒回床榻间磨蹭了许久,直到睡意全无才起身向外走去。
映入眼帘的是无应山一片烟雾缭绕的翠绿。
无应山,无时不被调侃,那是唤一声都久久回荡,无人回应,也因此得了这么个名。
无应山最初之时是一座荒山,不如今日这般得了天君的滋养灵气充裕,小妖渐聚多了些喧嚣与美,景色蜕变为一等一的绝美之地,但因山高路险,从来……都无人敢攀登,更别提在此居住。
半度天君也成了唯一一位坐镇凡界却没有人气的地仙,好长一段时间都是天界众仙的笑料谈资。
他垂下眼眸,俊美的容颜因为苍白而略微显得脆弱,薄唇下点缀着一颗痣,此时难过使得他唇线抿直。
无应山四季更迭,他垂眸之时尚是刚抽出芽的嫩绿,抬眼已然是一片青翠,再回首之时入眼的尽是灰蒙,这些轮回反复的荣枯岁月他都是一个人,在这简陋的木屋……
明明自己修的是无情道,却总能在四季更替之中品出一丝的孤寂。
这种孤独以一个孩子的到来渐渐化为乌有。
他清晰记得,无应山多雨,那日也是一个细雨缠绵的日子,他如往常一样坐在屋檐下的软垫打坐,忽然感觉到了结界一阵又一阵的强烈波动,来者境界超然。
一双凤眸掀开,只见烛照上神施施然落在他的屋檐下,人如其名,简陋的小屋登时蓬荜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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