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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话,留到下次见面的时候再提吧。”
伯劳握起右拳微微抬直手臂,轻点下颌垂下了眼睫。
场中的众人都在此刻举起右拳,随着她的领读低吟出声。
“你会与白昼同升,与黑夜共沉,此后世间万物皆为你所降化身。你将承载无尽冠冕与颂歌,迈入独属于勇士的圣殿之门。”
宁钰静下心,仔细听着悼词中的话语词句,耳朵却不自觉地精准捕捉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李鸮的嗓音像淹过沙砾的海浪,低沉的漱漱呢喃中,卷着不易察觉的勾耳沙声,即便周围的声音再响,却还是能一下子分辨出属于他的那道共振。
“我们聚集在此,为故人的荣光祈愿——”
伯劳的声调如指挥般骤起:“英雄不惧别离,我们终将于国王之桌重逢。”
“英雄不惧别离,我们终将于国王之桌重逢。”
点点火星引燃燕隼的旧衣,通过车厢顶部的天窗散落向后,灰烬乘风,被快速驶过的车群带至望不尽的高空。
候鸟的会议持续了许久,直到散会离场时,杨飞辰拽了把他的胳膊,宁钰才发觉自己的膝盖都在隐隐发酸。
人潮如同来时那样簇拥着挤向不算宽敞的通道,宁钰和杨飞辰原本就站在外层,眼下人群一拥而上,一下子就推搡着把他们往拐角深处带去。
宁钰的脚步不受自己控制地朝前挪动,窸窣的人声中,还能听到不少悼念燕隼的声音。
“他妈的,他倒是洒脱,说走就走了。”杨飞辰的脑袋埋得很低,一如既往的嘹亮嗓门却被蒙了一层闷闷的鼻音,“还欠我一桶油没还呢。”
他的步子不大,频率却越踩越快,宁钰知道他是在掩饰自己外露的情绪,没有出声打扰,只是跟着他的速度,适时地轻轻拍了拍杨飞辰有些颤抖的后背。
车队的轮胎接连碾过水泥沥青的交接路面,挂车的车架拖着上方车厢颠簸一震。
头车里聚集的人散得干净,白鸽在原地支着手杖,笑意随拐角消散的最后一道身影而逐渐落下。
他向李鸮侧过头,灰绿色的眼瞳牢牢注视着那对一深一浅的异色眸子。
“说说吧。”那道平和的嗓音依然温和,只是语气中有股前所未有的严肃,“你说的失控到底怎么回事?”
-
带着提示词黑板的车厢人流密集,宁钰前脚刚踩进车厢的地面,后脚身边的杨飞辰就像颗子弹般弹射出去,眨眼间霸占了一张桌子,伸手招呼他快过去。
宁钰艰难地从人堆里挤出头,快步上前两腿一曲,窝进了留出来的空位里。
燕隼的牺牲虽然给整个候鸟拢上了一层阴霾,但他却意外地发现,比起悲痛和哀伤,死亡对于候鸟而言,更多的竟然是怀念和无惧的力量。
“……那群狗日的战马把雕鸮的摩托砸了,我他妈又得去找老头提一辆。”杨飞辰下巴一扬,雷声大雨点小地抿了一口酒,“就知道他们消停的这会儿准没憋什么好屁!”
宁钰托着腮,指尖一下下敲着酒杯杯壁,好奇道:“战马难道经常来找你们麻烦?”
“那何止经常!”杨飞辰大骂一声,眉头挤出了一个深深的川字,“我们跟他们的新仇旧恨海了去了,他们还他妈跟一群蜱虫一样,叮你腿上就不撒口,又恶心又不能不管,我真是服了。”
“还有这种事?”
宁钰有些惊讶,在他的印象里,战马就是一群走哪儿烧哪儿的战争疯子,整个世界全是他们的敌人,就是没想到在这大群的敌人中,候鸟竟然是他们一直在纠缠的宿敌之一。
“可不吗,惦记着我们的物资又从来没得过手,想干的恶心事还被我们打断了好多次,记仇着呢。”杨飞辰哼哼一笑,幸灾乐祸地歪过身子,“这回他们的老大离死就临门一脚了,我看他们是恨不得跟我们同归于尽!”
“那你们……”
几道沉闷的钝响从车厢头尾两侧传来,挂车的速度明显减慢,轻微摇摆的车身晃起杯中酒液,车头似乎是在变更行进路线。
宁钰打量了一圈,周围的人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完全没会车厢的变向。
“怎么回事?”他转过头好奇道,“你们这儿的挂车还带漂移的?”
“……你别担心,都是常规操作!”
杨飞辰拧着眉一挥手,视线在酒精作用下开始朦胧地飘忽起来。
“平时为了安全起见,在不好走的地段,我们会暂时把通道收起来,变成纵队继续走,让侦查队在前后警戒。”
“但是没事儿!”他突然拔高嗓门一把搭上宁钰的肩膀,手举着酒杯快要喂到了自己鼻子里,“只要过了这段路,通道就会重新接上了。”
“好的蜂虎大哥,咱们先把脑袋从杯子里拿出来,省得一会儿他们说我要暗杀你。”宁钰缓声哄着他把酒放下,看着杨飞辰几乎一口倒的酒量,默默架起他的胳膊扶正。
“宁钰我跟你说,咱们现在在的这车厢是晚上最热闹的……”
杨飞辰伸手一挡,声音却越来越轻,拉长的声调变成几句嘟囔在他嘴里左右打转,最后干脆就只动嘴皮不出声了。
宁钰叹了口气,重新伸手把已经东倒西歪的人拉回座位:“下回我还是请你喝糖水吧。”
一道奇怪的注视从他前方一闪而过,宁钰下意识抬起头,眼前的人群却是满片嘈杂,完全没发现任何让他感到不适的目光。
他没有立刻放下警惕,反而悄悄望向某个不起眼的角落,藏起自己可能会引起注意的视线,只用两侧余光观察起周遭的动静。
那道目光再次出现,这一回宁钰立即捕捉到了它源头的大致方向,等他挪过眼去,那股怨念和阴鸷却又荡然无存。
视野中只看见一群人围在桌边相谈甚欢,其中还有刚才那个眼熟的黑发男人,他正和周围人嬉笑着,眉眼间满是友好随和,完全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难不成是他感觉错了?
宁钰收回视线,在心底画下一个问号。
杨飞辰那半杯酒硬是拆成了无数小口,喝到最后甚至还在养鱼,宁钰跟带小孩似的,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跨服聊天。
身前的桌子突然被猛地一掀,直将杯里的酒泼洒到他们身上。
“……我草!”杨飞辰被泼了个激灵,大骂一声腾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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