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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饱思淫欲。”苏青瑶适时补充。
谭碧嫣然一笑,道:“是喽,我就是那个淫欲。”
她边说,边又挖了一勺,递到苏青瑶唇边。
苏青瑶就这她的手吃掉。
谭碧直勾勾看着她,突然问:“你和于少如何了?”
苏青瑶脸微红,垂眸道:“没什么,就先前在募捐会见了一面。”
“胡说。你以为你能瞒得住我?从前我手下那帮姑娘,谁在外有了姘头,谁背地养了软脚虾,我一清二楚。”谭碧挑眉。“怎得,试到哪一步了?”
苏青瑶抿唇,沉默片刻,舒了口气。
她的心里话,大逆不道,对谁也不能说,但对谭碧,她敢。
“我想……我想和他试试,但我不能离开志怀。”苏青瑶目光始终琢磨着对面人的脸色。
谭碧听完,轻巧道:“那蛮好,我手头恰好有一间小客寓空着,给你用了。”说着,便要起身去拿钥匙。
“我不是这意思。”苏青瑶急忙牵住她。“阿碧,我还没想好。”
“有什么好想?你有意,他也有,过个露水情缘呗。”谭碧立在那儿,一股懒洋洋的骚劲儿。“人生苦短,这场仗算把我打明白了。”
苏青瑶缓慢地摇头,哀婉道:“一是志怀从未做过有愧于我的事,我良心对不起他。二是若真做了,我便是淫妇,这个社会永不会宽恕我,连律法里的通奸罪也要赶着来判我两年徒刑。”
“什么叫淫妇?”谭碧冷笑。“早几年说,穿纱制旗袍的全妓女,再往前,胸脯大的是荡妇,再再往前,丈夫死了改嫁的都不检点。按那样讲,天下的女子,哪个不淫、哪个不荡?与其憋着,忍一辈子,倒不如痛痛快快按自己的心意做淫妇。哪怕就一次。”
苏青瑶顿时哑然,失神片刻,心里的邪念占据上风,竟无法反驳了。
因为她脑海里,能论证谭碧这番疯话的典籍实在太多。
什么是节妇?是十五六岁的姬妾为老爷守节,独居小阁,不出户、不见人,直至两鬓斑白、皤然老媪,这叫节。可世上又有几个有知觉、有情感的人,能将自己锁在阁楼苦熬五十年?又有几人敢说,丈夫亡故,自己便悬梁自尽,生死相随?
那余下的,苟且偷生的,迈出门的,去花园的,与外男交谈的,不都是淫、都是荡吗?
谭碧见她不言,软下语调,又说:“这样,我这里有两把钥匙,一把给你,一把给四少。后天,你若是去了那间客寓,就是应了,男欢女爱,谁也不欠谁。若哪一方没去,就是让对方彻底死心,往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苏青瑶叹息:“万一事情败露,会牵连到你。”
“苏小姐……不,青瑶。”谭碧开口。“像我这样的人,对自己箱里到底有多少钱,一清二楚。我从不敢说自己是个好人,我很下作,但我知恩图报。”
苏青瑶不禁辩解:“我不为你报答我。”
“谁说要报答你了?我是叫你欠我人情的。”谭碧轻笑,食指挑起她的下巴,想亲侧脸,却顾及着自己的大红唇,只得隔空啵一声,又笑吟吟地替她理好碎发。“再说,我会怕徐志怀?他那些个叔伯,哪个没沾过我手里的姑娘,指不定将来,他还得叫我一声干娘。”
苏青瑶听后,不由去想徐志怀管谭碧叫干娘的情形,忍不住发笑。但想那媚视烟行的主儿是谭碧,这当干娘的豪言壮语,又无端多出几分合理。
谭碧媚眼如丝,指尖沿着下颌线,轻轻刮了下她的脸,而后转身到里屋拿钥匙,交给她。苏青瑶犹豫片刻,还是接下。
她问她,假如她去了,回家前,有什么要做的。
谭碧耸肩,坦然回复:“出门前找好借口,做完了记得洗澡洗衣服,最好带点东西回去,然后抓紧时间跟另一个上床。男人嘛,裤腰带松了,脑子也就迷糊了。”
二人聊到傍晚,苏青瑶起身告辞。谭碧怕她独自下楼会被前来寻欢的男人骚扰,特意套一件大衣,送到公寓大门前,亲眼看她坐上车,才同她挥手作别。
到家,暮色渐沉,黑黑红红的色彩涂抹开来。
苏青瑶紧紧攥着钥匙,上楼回卧房,翻出压在妆匣底部的餐巾。
墨水掉色,上头的小狗黯淡不少,爪子举着野花呜呜哭着。
她放下钥匙,食指抚过小狗挂在眼角的泪水,又触电似的收回。耳畔的声音连同日头一齐陷落,屋内由橙红转为绛紫,最后一切都化为漆黑,隐秘的细响沉甸甸地压在她渐渐急促的鼻息下。
她长叹,弯腰趴在梳妆台上,头枕着小臂。
颊边,钥匙闪着银白色的碎光。
第二十四章激情
妆奁未合,苏青瑶呆呆地看满箱珠翠:浓绿的翡翠,洁白的珍珠,透明的钻石,灿灿的金镯与银镯……可惜这些精巧的玩意儿不属于她,全是他买来借她的,他用这些东西打扮她,再用她来装点他的富硕。他娶她也像挑首饰,购置一项大额资产。若有一日,他厌烦了,抛弃了她,这一切都将转为浮云。
就像她出嫁,根本没弄懂对方是什么人,见面,喝了几次咖啡,没说两句话,就被父亲强行上白纱,嫁过去,送上婚床,紧跟着,两眼一黑,疼得说不出话,再醒来,人们纷纷道恭喜恭喜。恭喜什么呢?恭喜床单上的血吗?那不该流的。
苏青瑶想着,挤在沙丁鱼罐头里那般,渐渐喘不上气。
她想自己做一个决定。
不论多么罪恶。
于是到约定的那日,苏青瑶照常洗漱下楼,吃早餐,看了会儿报,起来安排家务,结算女佣的月钱,帮徐志怀给商业伙伴回信……
窗外开始落雨,春雨润如酥,一阵紧一阵松,漾开来,满城似被大雾笼罩。
忙完,苏青瑶和小阿七说,她要去见女校曾经的同学,太久没见,叙叙旧,可能借住一晚,不必为她准备晚饭。小阿七老实地点头,给她递伞,送她出门。
乌亮的福特轿车送她到离客寓几百米外的拐角,苏青瑶撑开伞,下车,给司机赏了点钱,叫他不必再等。
她独自穿过积水的弄堂,进到雕花铁门内,站在小客寓的房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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