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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坐在桌前,用笔尖蘸了蘸砚上的余墨,听见屏风内翻来覆去?的动静,问了一句:“还难受?”
兰殊如实相?告:“我睡不着。”
她来了癸水,又不敢胡乱吃安眠的药。
秦陌听见她弱弱的语气,抬起眼?梢,只见她趴在床头,盯着地板发呆。
蜷成一团,可怜的像只焉儿兔。
他唇角蓦地一勾,“那要不要我给你讲个故事?”
还有枕边故事?
兰殊彷佛嗅到?了一点友谊的味道?,噙笑应了声:“要!”
可惜没多久,她便后悔了。
因为这厮给她讲的是个鬼故事。
前面铺垫了老久,说到?最后,那死去?的白衣女子站在门扉前,透过门缝,朝里儿掠了眼?,伴着阴阴森森的笑意,“出来吧,我看见你了。”
吓得兰殊直接从床头跳了起来,抱紧着被褥,一双警惕的麋鹿眼?儿,四周张望了好一番。
屏风外,传来少年丝丝缕缕的无声嗤笑。
兰殊的眉间隐隐透出嗔色,不敢数落他,只能?目不转睛地将?他瞪着,企图用眼?神戳死他。
她就知道?,他从来不是块“好人做到?底”的料。
单凭他洗了下?衣服,就指着他对?她良善,简直是痴人说梦。
可便是这等敢怒不敢言的娇嗔模样,浮在她略有苍白的脸上,平添了几?分生动,令她整个人鲜活起来。
至少,不再是下?午那副半死不活的样。
秦陌抬眼?睨着,不由安心了不少,起起伏伏的心跳声加了两拍,经不住止了逗弄的嗓音。
以少年寻往的经验,睡不着时,更忌讳与人交谈,那样只会越说越清醒。
接下?来的时间,除去?翻阅纸张的一点儿指尖摩擦响声,秦陌没再同她搭一句话。
兰殊百无聊赖地陈尸在榻内,随着夜色阑珊,呼吸声渐渐松弛平缓。
待秦陌忙完了公务,转眸见她趴在床头安分地阖了眼?,被子却踢落到?了地上。
他眉头一抽,无语了会,还是上前,给她铺了回去?。
临走前,正?想将?他素日置于枕下?的贴身匕首摸出,刚伸出手,莫名,想起今日清晨,山洞中,崔兰殊从噩梦中惊醒的模样。
湿漉漉的眼?,好似历了一场大劫般。
饶他再铁石心肠,见到?那样一张惨凄凄的美?人面,都忍不住心疼两分。
秦陌蓦然?想起曾几?何时,他听过的民间鬼神传闻——女孩儿夜不安寝,恐是阴气过甚,惹了小鬼缠身,拿些阳刚之物置于床头,可以压一压邪祟。
匕首这等利器,玄铁打造,最是阳刚,又经年在他身边,沾了他不少男儿阳气,当能?给她镇一下?。
秦陌素来不怎么?信这些神鬼传说,这会,少年犹豫了片刻,收回了手,将?匕首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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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秦陌再度陷入了梦境。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
这回的屋子,竟没了异色山茶花,就在他东宫的那所小院子内。
女儿家坐在他屋内的床尾,绞了会头发,只见他拿出了一把匕首,置于枕下?。
四目交汇,见她眼?底闪过一丝畏意,他不冷不热地解释了句,“不是针对?你。”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后来,有一日,更深露重,她见书房还亮着灯,本想进门规劝一二,却发现他已?经累的倒在了罗汉榻上。
她轻手轻脚地靠近,走至一旁的高?案前,将?灯罩拿下?,想帮他吹灯。
她朝灯芯轻呼了口凉气,仅发出了一点细微的动静,少年倏尔翻身而起,探手从枕下?摸出一柄匕首。
黑暗中,青光照过她的眼?角。
若不是她吓出了声,持刀者已?经割破了她的喉咙。
听出她的声音,他及时收了利刃相?抵的寒意,眯缝着眼?,于黑夜中辨出了她娇柔的身形,“你怎么?来了?”
他胡乱找了件外衣披上,重点了灯,望着她惊魂未定的通红兔子眼?,拇指抚了抚她的小脸,含糊地道?了声歉,“吓到?你了?”
那日过后,她才知晓,这是他在突厥作质时,养成的习惯。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被暗杀过多少次。
只能?握着匕首入睡,睡梦中,都时刻保持着警戒。
她当时听了,说不清的心疼,却斥他,“你娶我娶晚了!”
他觉得不可理喻,提起唇角,一双似若寒星的眸子,将?她睨着。
她向前环住了他的腰,“你若是早些定了我,我陪你出塞,有我睡在外侧,你便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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