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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昊看着瘦,但骨架还是有重量的,闻颜把他往上一拎,他自己就扶着墙站起来了。
“想去楼顶。”江昊说。
来这里这么多天,闻颜上下三层楼都走遍了,唯独没有去过楼顶。
他跟着江昊很慢地上楼,原来楼顶的门是道铁门,还有一把锁。门前是声控灯,江昊跺了跺脚,灯才亮起一会儿。
可能是因为喝了酒,他手不稳,连连弄了几下,才把那道铁门推开,几乎是朝门外跌出去。
闻颜想拉他一把没拉到,看着江昊侧躺在了水泥的地面。
这小孩儿……
闻颜笑着走上前,在江昊身边坐下来。
这里虽然热,但空气里很湿,那股水汽从毛孔钻进人的身体里,就好像在夏天泡温泉。
屋顶有风,楼下小院子里的灯也亮着,闻颜屈起一条腿,眺望田野的轮廓。
他几乎能在黑暗里描绘出那一片一片田地的模样,因为这些天以来,他总是看着田野发呆。
“那边两块是水田,旁边是旱地,那两块田中间种的是柚子树。”
楼顶安静了片刻,闻颜听见江昊模糊地说:“错了,那个大爷抱不动柚子,他种的是橘子树。”
闻颜笑笑。
明天要走,他其实还有些不舍,这是他来之前完全没想过的。
从小到大,如果说是生活上的苦,闻颜确实没吃过。他出生的时候,引力星空已经是老牌的娱乐公司,他从小住在别墅,家里有很多阿姨,他甚至不是每一个都认识。
大学他去了别的城市读书,但钟婉华担心他不适应宿舍环境,让他在外面租很好的房子,后来出国留学,因为有钱,很多事情也能迎刃而解。工作后,闻颜自己也很能赚,他从不朝家里伸手要,但零花钱还是每月如数打来。
有时候,城市里的生活并不比乡村轰轰烈烈到哪里去。至少他的人生到目前为止还一帆风顺,无波无澜。他只觉得自己已经循规蹈矩生活了太久,沿着那条,所有人眼中的标准线。
“哥……”江昊叫他,嗓子有些哑。
这个年纪是不是已经过了变声期?闻颜忘了。
这好像也是江昊第一次叫他哥。
闻颜等了一会儿,江昊却没说任何话,他仍然仰头看着天空,眼泪却顺着脸颊滑下来,滑到他的耳后,很快弄湿了地面。
“哭什么?”闻颜忍不住放轻声音。
但江昊没有回答,只是朝闻颜的反方向侧过身,抬手用手腕抹眼泪。
前几天知道要回去读书以后,江昊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区别,闻颜还以为他什么也没想。要离开家,还是会有点害怕和舍不得的吧,何况,他和闻颜其实也还不熟。
闻颜抬起手掌,犹豫几秒,还是搓了搓江昊的头发,自暴自弃地说:“算了,我不会哄人,你还是哭会儿吧。”
江昊果然哭得更大声了,他彻底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手臂里,瘦削的肩膀耸动着,眼泪好像快要流成了河。
听说能哭的男生以后都疼老婆。
闻颜不合时宜地突然想到这句话,自己还笑了笑,叹了口气,继续拍着江昊毛茸茸地脑袋,对着天遗憾地说:“现在要有根烟就好了。”
眼泪都在晚上流干了,第二天和家人告别的时候,江昊又很平静。
他和周文芳的行李都装在同一只行李箱,那个行李箱可能还是江昊爸爸以前用的,是那种布面拉链的款式,黑色的,拉杆很旧了,生了锈,很不好拉开,江昊拽了一会儿,才握在手里。
被子这一类重的东西,是用蛇皮袋装的,被周文芳裹得很紧。
江昊自己还背了个书包,外壳那层看起来很薄,能看见里面书的形状,带子在他肩膀上压出轮廓,好像并不比那天装着梨子的背篓轻到哪里去。
他们就这样要出发了,闻颜坐在副驾驶,看江昊和外婆说要记得按时吃药,两位老人只拍拍他肩膀叮嘱他好好读书,其他别的话,好像就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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