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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老宫女示意她抬脚,又让穿针抬脚,便挥手对穿针说了一句:“你进去。”再也不理引线,气得引线直掉泪。
她甚是不服气,于是干站着等穿针慢慢走近。
“那个老宫女把你叫进去做了些什么?”引线歪着头问。
穿针的脸霎时绯红,咬了咬下唇,才回答:“没什么,就是让我把鞋脱了……”
绣鞋一脱自然剩下罗袜了,穿针想起她褪了罗袜供老宫女细细端详的情景,双颊发烧似的烫。
她那对天生的小足一直是家里最不齿的,为此穿针蒙了多少的委屈?去年曾经说上个婆家,男方不知怎的听说她小足的事,就托媒人将婚退了。理由是农家要的是行走如飞的大脚媳妇,干得起农活治得了家务,小脚纵是生得再细巧,他们也没这般闲情逸致,娶个媳妇金屋藏娇吧。
“初十上京城,下一轮再挑。”老宫女重重地捏了一把她的脚,吓了她一跳。
“难道是看中你的小脚不成?”引线听了,哼哼道。
“好了,别提它,挑上了又怎样?像我跑不快的人,做了宫女也是受人欺负,又见不到你和洛儿,我可不想呆在宫里。”穿针说着,轻轻地扶了引线的肩。
走了这么长的路,她的脚开始疼起来。
真是命苦。
引线心里好过了些,有点怜悯的瞧了瞧穿针的脚,牵了她的手。
玉娉婷生就莲花双玉钩(二)
拐过泥石路,沿着爬满青苔的石阶走,前方一棵高大枝叶茂盛的樟树,龚家破旧的院墙一大半被浓密的树荫遮住了。龚父悠闲的小调声透过院墙隐约传来。
姐妹俩相互对视了一下,穿针放开了引线的手,低着头往院门走。
木门突然开了,十五岁的庆洛从里面跳出来。
“小弟,别老是毛毛躁躁的。”穿针和气的朝他笑了笑,径直进了院门。
“二姐,选上了没?”庆洛朝着后面的引线喊。
“选你个大头!”引线就势敲了他的脑袋,“真是哪壶不开提那壶!”打得庆洛敖敖直叫。
穿针穿过晒满衣被的院子,一眼瞥见龚父跷着二郎腿坐在堂屋门口,凌厉的寒光扫射过来,她急忙低了头,匆匆地走进了龚母的绣房。
“这可怎生是好?你妹妹没被选上。”龚母听了穿针的简单叙述,便着急起来,“你父亲算过你妹妹是当皇妃的命,他一发火这家又不得安宁了!”
果然龚父嘶哑的叫骂声从院子里传来:“该选上的没选上,不该选上的倒选上了,老天爷长不长眼睛啊?咱女儿定是被这扫帚星给冲了!”
“叫嚷个啥?”引线的声音盖过了龚父,“你想让全村的人都听到吗?我还要面子呢。”
龚父的声音顿时哑了。
穿针已经红了眼圈,龚母安慰道:“你别难过,你弟弟妹妹是他亲生的自是疼爱了。你就受点委屈吧,也怪娘生了你这双小脚,娘命又贱……”
“我知道了,娘。”穿针乖顺地坐在母亲身边,拿起母亲的绣作细看。这是一方大小的裙衣料,在轻薄柔滑的白单丝罗上,层层叠叠的祥云、彩禽精绣,瓣瓣的杂花间杂其中。绣纹皆以鸟羽毛所捻制的线绣成,近看这一方裙料凹凸分明、深浅有致,远看又是一幅富贵绮丽的彩色笔墨。龚母的针法又是细致和精到的,花叶深浅,远山近水,无不煞费心机的退晕换色,不知熬出多少心血?
“娘绣得真好,都似活的一般。”穿针赞叹道,“要是穿上一定很漂亮!”
龚母叹息道:“娘当了二十年的绣娘了,还没给针儿绣过一件衣裳,娘太穷了,买不起丝线啊。娘总是想,等你跟线儿出嫁,一定要给你们各自绣件最好看的。”
“娘就绣给线儿好了,女儿自己绣几样花草,虽死气败样的,倒还能穿得出去。”
龚母正要说话,听得龚父在外面叫唤,连忙应了一声,拉住穿针道:“你父亲在唤你做饭呢,他怎么骂,你别说话就是。”
穿针点了点头,站起身往外走。龚母眼瞧她走路一拐一瘸的,关切地问:“你的脚怎么啦?”
穿针淡笑:“走了一段路,脚就疼了,揉揉就好。”
龚母目送穿针慢慢出了屋门,不禁摇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穿针快满十八了,那户人家的退婚着实让龚家抬不起头来,穿针虽是没嫁人,说到底也是遭了羞辱,从此更是无人问津了。要是被宫里选上也好,免得在家一天到晚的受气,她就当把这女儿嫁了。
玉娉婷生就莲花双玉钩(三)
初十那日,东方刚露鱼肚白,并州府派了马车来接。穿针出门时,龚家的人还缩在被窝里,龚母站在楼上的窗口边向外眺望,老樟树下还是晨霭纷纷,在唧唧喳喳的鸟鸣声中,眼看着穿针上了马车。
过了泥石路不久,马车在郡府门前停住,接着相继又过来几辆同色的马车,几名秀女站在门外集合,一名暗红色操公鸡腔的公公过来训了一顿话,秀女们又上了一辆绣围香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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