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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线咬了咬下唇,很耐心地说:“我姐苦着呢,王爷不喜欢她,让她住又冷又潮的院子,还天天受人欺负……”
夜秋睿听着听着,眼光落在不知名处,引线一时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两个男人都跟龚穿针有关联,一个晴如阳光,一个幽如冷潭,龚穿针定是喜欢前者吧?
这样,也好。
“你叫她多保重。”夜秋睿上了马,提起缰绳。
引线心肠一热,拦住他:“别无动于衷的,想法子安慰安慰她啊。她是晋王妃子,你们很难见面是不是?今日她会过来看我娘,要不要我帮忙,帮你们传个话?”
夜秋睿咬牙:“明日子时,让她等我。”说完,策马缓行,身上的白袍猎猎飘飞。
引线一脸纳闷地站着,喃喃自语道:“子时……那不是半夜里吗?让她上哪等去?”
这个白日里,天空突然飘起细细的雪花。
卧房里的火炉烧了整整一天,到了午夜依旧渗骨的冷。穿针让珠璎和浅画早早歇了,独自在烛光下绣着花枝上的雏鸟。夜渐渐深,烛光如梦如幻,仿佛笼了极柔的轻纱,将寒意切割成碎点。
她的十指麻得几乎伸不开,呵着手站起来,去橱柜找唯一的青色斗篷。今夜她又要去赴约,即便是错,是险,有很多问题藏在心里,她需要解答,她一直等着他的出现。
夜风渐紧,森森地扑了满面。雪早停了,没了一丝痕迹。没想到京城的雪天比并州来得早,她拉低青帽,缓缓而走。
浅淡的月光铺洒在青石道上,穿针走了一段路站定。夜秋睿从树丛里闪出,满天月华霎时如他身上白色锦袍,他朝她笑,温和而沉静的表情,令她恍惚。
她惊叹,如此深府,他如隐身人一般,从容来从容去,定是有非同常人的功力,就像肖彦。
“你过得不好?”他们对望。寒风四起,拂动他宽大的袍袖,与她及地的风蓬。此际相见,想起她那次夜奔南宫府似梦非梦的情景,心里纵有千言万语,哽在喉头。
他似是发觉,关切地问:“怎么不说话?”他握住了她的手,或者寒冷得已麻木,穿针竟然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她放了手,深缩在斗蓬里。
她沉吟,终于开口问道:“那天你回老家,南宫大官人是否陪你回去?”
他望定她,摇头断言道:“没有,那日他遇到急事,我一个人回去了。”
穿针反倒暗暗松了口气,她猜锝没错,南宫就是夜袭南营大帐的人,而夜秋睿并不知晓,这便好,这便好。
“他很危险,你要小心。”她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他,他俊朗的面容逐渐凝重。
“我知道了,我家跟南宫家两代是世交,生意上各有来往。南宫老夫人待我如己出,南宫或许那次鬼迷心窍,做了糊涂事。我看这事就算了,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夜秋睿沉沉的叹气。
穿针想起南宫老夫人和蔼可亲的脸,不由点了点头。
夜秋睿的脸上重新漾起笑容,随口问道:“玉帛没消息吗?”
穿针的心立刻沉重起来,回答:“没有,我都找遍景辛宫了。是不是在别的地方?我猜想藏在肖彦那里了。”
“有可能。”夜秋睿脸色黯淡了下来,沉思片刻,道,“玉帛是女人随身之物,我曾经买通了府里一名主事的嬷嬷,冷霜儿死的那天玉帛并未在身,入殓时陪葬物品里也没玉帛。”
穿针低下头,心想,这就难了。曾经她动过晋王寝殿内箱柜的念头,内侍宫女进出频繁,让她始终没有下手的机会。养伤时段里面清寂许多,可她被一种莫名的幸福包围着,那种念头竟然没闪现一丝一毫。
如今连自身也难顾及,更休说进入晋王寝殿了。
“不要紧,够难为你了。”夜秋睿反安慰她,望着她清淡如水的素颜,深夜的霜花染上了她的眉梢,他抬手轻轻抚过:“快回去吧,夜里太冷,小心着凉。以后有消息,去那里找人传个话。”
他说了京城里的一个地址,然后拢了拢她的风帽。穿针淡然一笑,转身慢慢地走。他们没有携手,他只是远远地看着她,依稀看到一袭娉婷袅娜的莲叶,翩翩融入如霜的月色中。
而穿针并未听到,身后有一个低沉的轻叹,在无垠的夜空中飘散着。
玉娉婷多情只有空庭月(二)
玉娉婷多情只有空庭月(三)
那日的天空始终铅灰色的,黄昏还未临近,天色却过早地暗淡下来。
夜里是不是又要下雪了?引线有点担忧地望了望窗外,刷的落了厚重的窗帘。
站在落地铜镜前,借着蒙蒙光亮看去,身上仅着的是白日里从街上买来的浅粉色肚兜,交颈戏水的紫鸳鸯是由七彩金线绣成,重重瓣瓣的荷叶盛开,靡靡的烟色……铜镜里的女子笼在粉色的光晕中,而双眼含波流转,更显情意荡漾,一时,连引线自己也面红耳赤。屋子里的寒气逐渐上来了,她穿衣梳头,满意地再次照了照镜子,出屋往龚府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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