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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不紧不慢道:“光渡,你长大了,有时候,就连孤也琢磨不透你的心思了。”
这回光渡终于开口,还是刚刚那句话,但语气却听得出微妙的不同。
“陛下……明察秋毫。”
皇帝面色露出无奈,“都过去三年了,还这么恨虚陇?”
“光渡,你与虚陇,都是孤的左膀右臂,如今你两人同为朝臣,都是孤的肱骨。虚陇跟着孤许多年,有苦劳,更有功劳。”
光渡没什么情绪的听着。
各打五十大板,这大概就是皇帝对他和虚陇争执的回应。
皇帝果然说:“我刚刚已经训斥过虚陇,不许他再故意为难你,这三年,我知道你也受了不少委屈,但这次,过了,光渡,你炸死了他五个手下。”
光渡睫毛动了一下。
“这次,我帮你压下了,所以我也要看到,这是你们之间的最后一次摩擦。”皇帝语气温和,但这依然是说一不二的命令,“孤改日亲自做局,你们该同归于好,既然同朝为官,总该放下恩怨,一心为孤。”
皇帝声音温柔下来,“再说,若非当年虚陇误会了你,将你错抓进地牢,孤也没有这个缘分与你相识。”
“可见这世间祸福相依,因缘牵扯,皆有天定。”
光渡再次行礼,“三年前,臣几乎死在虚陇手上,三年后,虚陇仍在与臣针锋相对。臣于庭上提出的意见他必然反对,臣奉旨查办的事情总是险阻重重,臣想用的人必然离奇死亡……陛下,臣已经忍了虚陇三年。”
光渡的语气很平静。
皇帝默了片刻,“孤会严格约束虚陇。”
“如若这确实是最后一次,臣愿意退后一步。”光渡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但如果虚陇还不收手,臣也不愿坐以待毙。”
“他要是敢这么做。”皇帝轻轻的说,“孤替你处理,不必担心。”
刚刚这番话,让皇帝想起了三年前初见光渡的场面。
那天他只是兴之所至,突然去自己戍守皇城的军司处巡查,又突发奇想,去了旁边重建不久的地牢。
他因此见到了面前的人。
那年光渡才十五岁,明明身受重伤,满身脏污,那个样子既不整洁也不体面……可是皇帝第一眼看光渡,就移不开眼。
只需要再稍稍施一点力,他就会像一只虚弱已极的蝴蝶,被彻底掐断最后的生机。
那个垂死的样子,使得皇帝想起了前往地牢的路上,他见到的一个画面。
西夏向来干旱少雨,难得下了一场连夜的大雨,皇帝在过来的路上,看到了一朵破碎的海棠花。
那颗海棠树长在承天寺墙内,承天寺红墙巍峨,却有一枝沉甸甸的花枝从的围墙上探出,被雨水浇打一夜,依然姝色盛放。
花在枝上,也在泥中。
一朵花苞从树枝垂落,于未败之时辗转落入污泥,路上马蹄车辙印碾过,已被泥水半掩。
颓靡脆弱,却又带着生时的娇妍。
是那样的可惜。
皇帝事后想起,那天他在路上遇到的落入泥中的海棠花,仿佛是一种预兆。
是他即将遇见光渡的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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