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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州城外。
“哎!”
大清早的,岑辗趁天还未大亮,孤身出城上坍塌的河堤边查看,但河岸边泥泞不堪,他又看不太清前路,差点滑倒栽进河里。
不远处的河防营士兵听到此处有响声,立即赶来查看,却并非发现有人。
“可能是碎石掉进水里的声音吧!”
“这时候谁会来这儿?走了!”
士兵环视一圈,确认河堤上无人,便继续沿岸巡视。
躲在水中的岑辗差点要憋不住气了,见河防营的人离开后,赶紧从水里出来,躺在泥泞中大口大口地呼吸。
他抹掉脸上的水,无奈自己终究还是落水了,但更多的是庆幸自己没有被人发现。
虽然还没找到证据,但昨夜在杨文晖私宅中吃酒之事,让他对河道衙门与河防营彻底起了疑心,就连司礼监派来的河道监管也不可信。
他想要查清楚建越两州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必须避开与此事有关联的所有人。
岑辗稍微拧干衣服上的水,费力地捡起脚边的石头,与手中的石块对比。
晨曦未起,周遭昏暗不清,但他仅凭触觉便能感觉到两种石料有很明显的差别。
刚才他藏进水里后,为了不让自己被水流冲走,慌忙间抱住了河里的石块,他手里这块石头就是在那时不小心掰下来的。
用正常石料铺于表面,却用这种一掰就碎的石头却被用来当作河道堤石,这就是在滥竽充数!
可要是他无意间抓到的石头并非堤石,岂不是冤枉了河道衙门?
岑辗不想妄断此案,为了确认建筑运河所用石料,他再次跳下了河水。
湑河已过泄洪期,缓缓涨高的河水并不凶猛,却冲醒了岑辗的神智。他怀抱着两大块石头,踉跄地从河水中走出,无力地在河岸跪下,远眺着破败的民房民田,眼神中充满了失意。
岑辗悄然回城,再次比对运河帐簿中对于石料采买的账目明细,未见清单标注材料有优次之分,但价格均在千斤十两上下浮动。
“还有另一种可能。”岑辗心想着,或许是商会谎报了价格,以次充好,官府其实不知道。
但要查清此事,还需暗中进行,他默默走到二堂门边,见有人在门外守着,似乎是在盯着他的行踪。
岑辗并未言语,佯装无事发生地离开越州河道衙门向城中街市走去。
而后他微微侧目,见果然有人一直跟在他身后,遂加快了脚步,有意向人群密集处走去,而后穿过小巷,又进布料铺子换了身行头。
岑辗改了着装,又取了妇人用的额黄、眉黛抹面,得一肌瘦模样,他再从布料铺子出来后,随人群大流向前走,再无他人注意。
大理寺督察刑狱大案,经手过的犯人中不乏学识渊博、懂奇技淫巧之辈,大理寺的官员没点能耐怎么抓人?
河道衙门的人当真觉得他很好骗?
妄他还想为官府开脱,由此看来,杨文晖必然牵扯其中。
岑辗记得河道衙门账目所记,运河石料采买均出自建越两州的商会,而越州城中恰好就有几家在此街市中开设门面。
他左右暗察,确认四下无人注意后,向门店走去,勾着身子上前笑问道:“掌……掌柜的在吗?”
店内伙计闻声瞧来,见来者一副寒碜模样,没好气地问了句:“干嘛的?”
岑辗依旧笑脸,并不在意伙计的眼色,故作口吃道:“这不是屋子塌……塌了吗,想……想买点石材搭……搭房子。”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两块石头,对伙计问道:“这样的石料,怎……怎么卖?”
伙计很是不耐烦地挑了挑客人手里的两块石头,轻蔑地笑了笑,指着其中一块石头说道:“就你?买这种足够了,千斤五两,你要多少?”
就是普通民房而已,用不了多少石料,他才没心思陪着浪费口舌,早点把人打发走得了。
“千斤五两!”岑辗胆寒,石料价格差距竟如此之大!
伙计听他这口气,当即觉得他是买不起,更是没这么好脾气,恶声道:“你爱买不买,不买赶紧走!”
掌柜的正在后院休息,前堂吵闹声引得他的注意,他立即拉帘走出,疑心地打量着来人,注意到此人手里拿着的石块后面色大惊。
商行售石多种,同时拿出这两种石头的来问的,本就很是可疑。且见石块有平整切面,俨然不是普通民房搭建所用。
此人只怕是来者不善!
掌柜的大步上前,微愠地瞪了伙计一眼,斥责道:“怎能对客人如此无礼,竟胡说八道!还不快滚!”
伙计还想辩说,但注意到掌柜的给他使眼色,连忙闭嘴退后。
掌柜的拿起岑辗手中的石头细瞧,找补道:“客官,您要的石料是一个价的,都是千斤十两!刚才那厮是新招的伙计,什么都不会,随口喊价了,客官您多担待!”
岑辗蹙眉,显然对掌柜的所言存疑,便问:“随口喊价哪儿有往低了喊的?再……再说了,这两种石头怎么看都不一样。”
掌柜的闻言,更加坚信此人用意并非建房,于是找借口搪塞道:“客官您是外行,自然瞧不出其中门道!这两种石料大抵是从不同地域运来的,看似有异,但价格相差无几!咱们这几十年的老店,哪儿能骗您呢?”
岑辗不是傻子,知道不同地方的石头有所差异,但问题的根源在于民房民田边的河堤用料全都是次料。
这些石头平日里用来盖房没问题,但常年泡在水里,石料日渐松散,即使这次水患没垮,总有一天会酿成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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