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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你们集团好像今年没有公开招收实习生的计划?”说话的时候一绺头发刚好贴在脸侧,我便抬手把它梳到耳后去。
“这是我的公司,”柳生淡定地说着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还没什么名气,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完全ok。因为以冈田你的成绩肯定能去更好的地方实习。”
“我倒不是很在意实习什么的,”我用手托着下巴看向外面又转回头来,“反正最后考虑就职的时候也是重新开始。不过你居然开公司了,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句柳生社长?”
“想叫的话,你来实习就可以。”柳生看着我,“能被尊敬的capta叫社长,我很荣幸。”
“怕了你了,”我笑了笑,“这次可是我上了你的船,社长大人。”
接着他也笑了,从他的镜片里我刚好看到自己的脸,像看到那个十八岁的自己。
之后偶然谈到那一次的见面的时候,我说我很感谢当时有一个人将我从某种现状中拉出来,学生时代我可以有明确的目标,从来没有体会过那种我以后要做什么的迷茫。所以当被周遭催促着该翻开新的一页的时候,我第一次知道了被迷惘困住的窒息感。
差不多三年没见,我们聊了很久一直到咖啡店的老板很是抱歉地通知店铺要打样了才发现已经是深夜。
他问我要不要换家店喝点什么,我说我把手机留在了楼上充电,而且也没换衣服,还是不去其他地方了。
见我提了这个事,他才轻笑了一声吐槽道:“没想到我是你可以穿着睡衣见面的朋友。”
一丝热气陡然爬上脸颊,我皱起眉头裹紧了线衫,稍有些不满地控诉:“我也没想到我是你那种跑到别人家楼下一个短信就觉得一定能叫出来的朋友。”
话说完我向前走了几步就是公寓的楼下,回身看过去,柳生站在已经关了灯的店门口对着我挥手,街旁闪烁着的路灯照的他整个人忽明忽暗又忽远忽近。
柳生看我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像是要找出些什么东西一样,我爬上书桌从头顶的柜子里翻出标着高中的纸箱,一只手没扶住整个掉了下去,乱七八糟的照片和笔记本散了一地,我跪在地上把它们一个一个捡起来,微弱的一声叮咚声,有什么从本子里滚了出来,用手机打着亮光趴着伸长手臂从床底下摸出来,吹了下灰尘,那是一个贝壳制的白色纽扣。
“原来在这里啊。”我又自言自语出声。
翌日清晨五时三十分,依着近十五年的生物钟我从梦中醒来,身子意外的有些沉重,睁眼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我站在台上进行竞选演说,说完谢谢大家以后转过身,我看向了站在台后正在鼓掌的柳生。
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梦见过去的事情了,晨跑出门前我突然间在想如果有人一起跑会不会好一些。
→→→
柳生比吕士下定决心接下管理一整个子公司的任命的时候,是这年六月,他一毕业就将住了三年的房间腾空,只和隔壁的印度舍友说了再见,便提着行李箱回了国。出机场的那一刻,闷热而潮湿的梅雨时节提醒了他身处的国境。
还是凌晨天微亮的时候,电车都还有好一段时间才开始运营,他也没有提前通知家里人,最后乘着计程车沿着平日里上学时常走的海岸线难得欣赏了一次日出,大概还是要下雨的样子,云层特别厚,日光被吞食了一大半,不太刺眼却又留下朝霞的痕迹,他轻轻拍了拍司机的驾驶座椅背,将车费递过去,接着说了一句请靠边停就下了车。
行李箱的轮子在地上发出滚动的响声,在安静的清晨和海风合在一起,前面不远的上坡处就是立海大了,这个位置还看不到校门。但已经可以看到「賀川」的招牌,店门虚掩着,排风扇打开,能听到厨房里有声响。自打柳生有印象起这间拉面店就已经开在这里了,老板冈田哲平从岳父贺川虎太郎那里继承了店,到今年也快十六年。
从前和网球部的队友在部活结束后总会一群人到店里点一碗招牌酱油拉面,并不大的店面常常会被这群运动社团的少年们坐满,狭小的空间吵闹的很。
才在门口停下,一个头上绑着绀青色头巾的中年男人正踮着脚将大门的锁打开,探出头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了柳生,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是爽朗地笑着说:“啊,眼镜小哥我记得你,你是早苗的同学,哎呀,这么久没见,都成大人了啊。”
“叔叔早上好,我是柳生比吕士。”柳生似乎对这种熟悉的热情有些不习惯了,稍有些紧张地接过老板拿来的水杯,在吧台边坐下。
“坐了这么长时间的飞机一定还什么都没吃吧,”冈田哲平一边卷起袖子一边打开火,“来,我来给你接风。”
煎的恰到好处的玉子烧,味增汤里有小块的豆腐,热腾腾的米饭。
“谢谢,”受宠若惊一般地拿起筷子,柳生双手合十做了简单的祈祷动作,“那么我开动了。”
“日本人的早上就该吃这些嘛!”老板很爱笑,也很幽默。
这点虽然倒是和他女儿不太像,柳生记忆里的冈田早苗又正直又热血,是个容易认真过头的人,对自己很严格,对别人也很严格,其实回想起来的话,她笑起来还是和老板有些像的。
回到家后以倒时差为由将自己关进了房间里,说实在的他还没做好准备去接受来自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的各种询问轰炸,在剑桥的三年确实不轻松。因为妹妹总想着来英国玩,所以这期间也就没回过日本,都是家里人组团来。许久没人住的屋子跟他之间产生了一些微妙的距离感。原来这些东西在这里啊,原来这些东西还在啊,不断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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