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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山朝袁韬吼了一声,他紧握着拳头站在袁韬对面,浑身绷紧,不停地喘着粗气。
“邱山,你冷静一点,听我说。”袁韬尽力安抚邱山的情绪,“你对这门课倾注多少心血我和老师都看在眼里,我们知道你很委屈,这事摊谁身上都委屈,但你真别冲动,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好吗?”
“还有什么办法?等到看的人越来越多,给我泼脏水的人越来越多?还是我要眼睁睁看着,我的名字后面永远打上‘抄袭’的标签,我的作品后面永远要跟着另一个人的作品?哪怕你信我,老师信我,我也信我,然后呢,就能改变别人眼里的我吗?!从此以后我的名字就是耻辱,这门课就是我的罪证,他们替天行道,那我呢!我做的这些是什么!我教书育人是为了什么!”
邱山的气息异常急促,连声线都不稳,最后一句都是喊出来的。
袁韬看着邱山,愣了一下,终于意识到这是一场无解的死局。从《细说李白》问世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邱山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
从《细说李白》备稿到成型,再到课件准备,录制成视频课程,前前后后差不多花了邱山三年的时间。三年,邱山除了上课,全身心都扑在这上面,他忘不了最终定稿时的喜悦,不是对持久战结束的解脱,而是对自己钟爱的作品即将面世的憧憬。
三年,一句抄袭全盘否定,努力成泡影,好像这三年的付出都是笑话。
邱山无法接受这一切。
那天开始,他除了上课就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断绝了一切社交。他买了一本《李白的魔性人生》,在家里细读、精读,做了一版和《细说李白》的详细对比。同时,他把所有网友质疑他抄袭的部分一一摘出,做了各种意义上的,无谓的修改。
三个月后,《细说李白》的修订版重新录制发布。与此同时,邱山也在社交平台上一并发布了《细说李白》和《李白的魔性人生》的对比图,并详细列明《细说李白》所有的参考文献和书籍,还向大众剖白自己做这门课程的所有心路历程。
一份声明,一份十二张长图的对比和记述,是邱山对抄袭指控的第二次郑重回应。
然而,大众依然不买他的账。
修改过的视频课从青教平台流至社群网络,从学生到网民,他们又一次将炮口对准了邱山。
“邱某到底在干嘛啊?原本的课挺有意思的,怎么还越改越烂了?”
“对邱山下头!原本还站他没抄,真没抄怎么全改了啊!”
“哈哈我就说他肯定是抄袭狗,现在心虚了,把以前的课全改了,而且还改的狗屁不通!他讲的是李白?不看标题我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没看过邱山课的同学可以不用浪费时间了,这人师德败坏,而且死鸭子嘴硬,一人血书求中文大学赶紧把他开了!”
邱山滚动鼠标往下翻评论,越看越想笑,也越看越恶心。
他确实做了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为什么没有意义?
因为李白从生到死,他的人生轨迹,他在某个年龄阶段发生了什么事,心绪有怎样的变化,由此写了怎样的诗歌,都是历史中无法更改的事实。
邱山能怎么改?他根本改不了什么。可好笑的是,网上那一张张嘴振振有词,说他心虚,说他嘴硬,说把李白改的灵气全无,说这课就是垃圾。
邱山一直都明白,也清楚,人是趋利避害的动物,眼里看到的只是自己想看的东西,不用负责任的话就伤害不了别人,所以也不需要对此有什么负罪感。
网友给他安了罪名,他只需要安静的接受审判,在网民的口诛笔伐中承认自己的罪行,然后被网络判官判处无期徒刑,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界。只有这样,他们心中的怒火才能平息,他们眼中的正义才得到伸张,他们的公道才能一直延续下去。
可邱山的公道又该由谁来给?
最最让邱山感到恶心的是,网友用自己的主观判断去否定邱山,他为自己发声是嘴硬,他的长篇对比没人去看,他掏心掏肺写的那些心路历程是心虚是卖惨。
邱山的目光落在屏幕上——
“《细说李白》冲着李白去看的,结果……简直和《李白的魔性人生》一模一样了,最好玩的是,邱姓老师发了12宫格声明外加两篇特别声明以此强调没有借鉴没有抄袭没有关系,看呆我。”
那些戏谑的、夸张的、震惊的,不加丝毫掩饰的讽刺和挖苦,让邱山所有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每天难以入睡,睁眼闭眼都在思考该如何去证明一件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该怎么证明,我的东西真的是我的东西,这大概是邱山这辈子都无法想通的事情。
更让邱山想不通的是,他的解释都成为别人抨击他的理由,好像他就该做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邱山感到前所未有的恶心。
这种恶心让他无法直视自己费尽心血录制而成的《细说李白》,他想到这门课,想到那一页页手稿,甚至是想到李白这个人,都无法克制的感到厌恶和生理性反胃。
邱山真去厕所吐了一场,回来以后就把手稿和课件藏入衣柜深处。他不能看,不能想,这个曾经他最爱的“孩子”,成为他不能触碰的痛恨。
他打开社交软件,用一种痛恨的语气发布了最后一条动态:“已经产生生理性厌恶,随便吧,以后也不教书了。”
发完,他卸载了社交软件。
第二天,邱山把早已拟好的辞职报告交到了中文大学教导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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