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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夫人正着一身翠绿的旗袍坐在梳妆台前,握着唇膏细细描摹红唇,一侧香炉袅袅烟起,薰得房内沉香缭绕,迷蒙沁鼻。
“乖乖,你来啦。”十四夫人从镜中瞧见许蔚,欣喜地转头,起身迎接。
“夫人。”许蔚点了点头,沉默地看她又拉起了自己的手。
“哎呀,指甲有些褪色了,我这儿正好有粉色指甲油。”十四夫人拉她落座于檀木桌前,桌上铺着红纹细软桌布,手搭在上面,只觉柔软舒服。
她从旁边柜里拿出一瓶印了好些英文字母的粉瓷瓶,拧开瓶盖,亲自涂了起来。
不确定这是否是剧情的一环,许蔚没有拒绝。
毕竟她本身不涂指甲,副本却特意给了一双这样的手,想来有对应的用处。
十四夫人见许蔚盯着粉瓷瓶发呆,便将瓷瓶推至她手边,笑道:“你留过洋,应当看得懂上面的英文,我就不是了,没读过几天书,只识得几个大字。”
许蔚本就在等对方先开话题,闻言将眼神转到面前人身上:“你为何没读书?”
“还能为什么?”十四夫人刚涂完一个指甲,吹了吹,抬起来看一眼,满意地换下一根手指,“女子读不了书,左不过乱世,右不过无财。”
“你和妹妹没在一块儿?”
“她啊,被奚地的公子哥逼着要抬进门做妾,性子烈上吊了。”十四夫人说得平淡轻巧。
她眼里仍专心地盯着指甲,仿佛在做一件无比重要的事。
“强逼做妾?现在”许蔚语塞。
尽管在心里反复告诫,对方不过是自我认知为人的鬼怪而已,但仍踌躇着,不愿在此刻揭开她的伤口。
“早前家里还有点儿现钱供她读书,每回放学都念着什么女子能闯出一片天,梦里还同洋人讲洋文呢!我笑她好几回了。”话毕,十四夫人望向许蔚背后雕花刻纹的槛窗出了神,好像在怀念什么,眼里却陷入一片沉寂,无神无光,手指机械地拨弄空气,宛若一个容貌精致的提线木偶。
许蔚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跳,赶忙敛下神不让思维发散出去。
面前人不说话,十四夫人也不在乎,自顾自地继续说:“我看啊,读书太多也不是件好事,她才读中学性子就这样烈。照我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嫁不就嫁了,大不了便不争宠,在府里当个不受宠的太太,吃穿有人供着,总好过上吊。”
“我祖母说,上吊鬼在地下难哩!”
说着,眼里泛了点红,还要反问:“你读了这么多书,若是你,你也会上吊么?”
许蔚坚定地摇摇头:“不会,不会上吊,也不会去做妾,天大地大,总有能活的地方。”
“你倒是想得美,不靠丈夫、兄弟,哪儿有女子能独自容身的地方?”十四夫人捂着嘴娇笑一声,“说太久我忘了,你跟我们这些女人不一样呢。”
许蔚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她很想说一些都熟知的大道理,也可以鼓励她积极地向后看,但面对活生生的例子,话又卡在喉中,再发不出声来。
想了想,打算转移话题:“我今天来想向你询问一件事。”
十四夫人见此,又低下头,雪白细嫩的脖颈弯曲着,继续手里的动作:“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先陪我聊聊天。”
“你想聊什么?”
“随便。”
许蔚索性手肘搭在桌上,撑着脸,看她为自己涂指甲。
难怪初入府就能与二夫人平分秋色,十四夫人不仅长得千娇百媚,脸蛋嫩得能掐出水来,还有一副柳腰花态的好身材,静坐风韵娉婷,动则风情多姿,端得是一个勾人心魄。
想到大夫人、二夫人的美貌,还有那剩下的十一房漂亮夫人,许蔚对杜兴业的审美能力还是表示肯定。
年余五十,群花环绕,真是好生滋润。
可惜,一子未得。
十四夫人为她涂好左手,轻轻放上桌面,又抬起她的右手,抹棒上的小刷子贴着温热的指甲,冰冰凉凉。
许蔚想了一阵,还是打算直入话题:“你想为妹妹报仇?”
奈何身为女子,没有依靠便无处容身,所以正化为厉鬼,想要向他人讨个说法?
理由有些勉强,除非杜兴业就是那公子哥的背后势力。
涂大红色指甲的纤手一顿,复又继续捻着抹棒重复涂刷的动作:“乖乖你好直接啊。”
“是吗?”
十四夫人吹了吹新涂好的部分,抽空瞧一眼她:“是也不是吧。”
不同于蒋道长,许蔚这次必须问清楚:“什么是,什么又不是?”
“我想要荣华富贵,珠宝成堆,仆人都敬重我、惧怕我。”
“这不够吗?”许蔚望向她这一屋奢侈的装点,问。
十四夫人笑了声,像在笑眼前人天真:“这才哪儿到哪儿啊,钱我也要,权也要。”
“我最想当大夫人啦。”
“但府里已有大夫人了。”
“你不知道么?”十个指甲已经涂完,是透亮的肉粉色,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十四夫人收拾好瓷瓶,扭身放入柜中,“二夫人原来可不是二夫人。”
“她排行第十,后来受老爷宠爱,有一天吹了会枕边风,就挤掉了原先的二夫人,当上了新二夫人呢。”
放好指甲油,十四夫人又扭着步子迈向梳妆台,短短几步,走出了妖娆妩媚的风姿:“当时大夫人早失了宠,若不是她早死的父亲与杜家上一代有纠葛,兴许能当上大夫人。
“我身世可比她清白。”
说完,刚坐下梳妆凳又站了起来,望着许蔚捂嘴惊讶道:“你不会以为是我害死了二夫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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