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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走吧。跟吴欢约好了吃晚饭。”
“好。”
时愿踩着树荫,拖着步子,心思千斤重。
石砚初全程陪同,没追问,没打扰,只偶尔提醒她留意看路。
两个人步伐一致,走到十字路口时,不约而同拐进了小花园。
时愿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她自觉这些天向石砚初倾诉了太多情绪垃圾,尤其是工作上的,担心像祥林嫂般唠唠叨叨,惹人烦。
她魔怔般纠结起在对方心中的形象,压下抱怨和吐槽。然而分享欲竟越涌越盛,一个劲奔向她左手侧的方向,冲击着喉咙。
“工作的事?”石砚初推测了个大概,“乔总?”
“嗯。”时愿站在藤蔓下,无精打采半倚着栏杆,故作轻松:“不用做垃圾项目了,蛮好。”
石砚初拧起眉,轻而易举从舒缓音调里提取出难过、委屈和不甘。他不太会安慰人,本能想提出解决方案,口吻听上去冷静又疏离:“说说吧,我帮你分析分析。”
时愿此刻压根不想听这些,缓慢摇摇头:“不说了。”她盯着几步之遥的石砚初,内心无端掀起阵阵失落。那些不知因何而起的憋屈猛地上涌,结成一颗颗催泪弹,激得她瞬间眼泪嘘嘘。
她慌忙别过脸,手背胡乱蹭了蹭脸,抿紧唇一言不发。
石砚初注目着她的一举一动,眉拧得更紧。那滴来不及被擦拭的泪珠,顺沿她饱满的面颊弧度,滚落至鼻尖,抖着、颤着,全方位反射着强烈日光,晃得他愈发不知所措。
他咽下一大段职场建议,遵从本心地靠近、再靠近一些,直到手臂恰好能揽住她肩膀,将人往怀里轻轻一揽。
他心脏擂得轰隆作响,砰砰盖过了球场的欢呼、路人们的谈天,却没能盖过她娇娇柔柔的啜泣。
他不自禁收拢双臂,掌心覆上她的背,有节奏地轻拍安抚。他三番五次启唇,总觉话语多余,便耐心等着她的呼吸声由急促转至平缓。
他胸口很快便湿了一大块,凉津津的,转而被她面颊的温度蒸干。他鼻尖斥满她的香味,说不出的好闻,全然超越了周遭的幽幽花香。
时愿双手不自禁攀上他的腰,围抱着他宽厚结实的身躯。她来不及思考,由着自己取暖似地贴近、再贴近一寸。
世界好像被人遗漏了一角。
时愿紧紧搂着人,逐渐忽视了时间,摒弃掉语言交流,纯靠对方体温来填补失落。
石砚初下巴抵住她头顶,一只手毫无章法轻抹她的泪,柔声笑道:“第一次见你哭成这样,真不习惯。”
“哪不习惯?”时愿哽咽着,手撑开他胸膛,仰头看他。
石砚初目光焦灼在她脸上,指腹一点点蹭掉她面上的泪痕,“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破口大骂,撸起袖子吹胡子瞪眼。”
时愿破涕为笑,回怼道:“说明你还不够了解我。”
周遭热风如鼓浪,刹那间烘干了胸口湿的那块,也搅醒了脑袋里的混沌。
“是不够。”他语气郑重,突觉离得太近,便松开手臂,不动声色挪开些。他撇过头,扯了扯潮唧唧的衣襟,庆幸及时回到了安全距离。然而她的泪水不依不饶,顺沿他指缝渗入肌肤,试图彻底软化他的意志。
时愿思绪沉浸在刚才那个拥抱中。她不傻、更不迟钝,刚紧贴他胸膛时,能清晰感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不断带动她的,一下下,直到完全同频。她正视他,察觉到他眼神闪过的紧张,偷偷扯了扯嘴角。
“你笑什么?”石砚初摸不透女人的心思,怎么一会哭一会笑的。
时愿轻挑秀眉,“不告诉你。”
“……”他摸摸鼻子,拳头抵着唇,“说说工作的事吧。”
钻人怀里哭一场真的很解压。时愿一五一十相告,心如止水,哪怕提到和乔总争吵那段时,也不过稍微加快了语速。
“你做的没问题。年底如果他给你打低分,汇报经理应该能帮你出面解释几句。”
“嗯。”她长舒口气,学他的语气:“一份工作而已。”
石砚初摇头讪笑:“我现在也没资格指导你。”
两个人默契地闭口不谈那个拥抱,仿若纯属无心之举。
时愿陡然窥探到内心的秘密,惊奇之外,更多是纳闷:她竟然会对这家伙动心?她此时心态更像情窦初开的少女,满脑子都是为什么,没空理会其他现实问题。
石砚初则暗自懊恼没能恪守朋友间的边界感,烦闷并非事事都能按计划进行。而他更未料到,那些最不受控的部分竟会如此迷人、蛊惑人心。
“你俩傻站着干嘛?”吴欢高亢的嗓音搅扰了周遭古怪又旖旎的气氛。
“等你吃饭。”时愿没好气地回应,“怎么这么久?”
吴欢眼珠鼓溜溜直转,食指虚戳她眼睛和鼻头,大惊小怪:“哭了?真哭了?”
“嗯。”
“怎么回事啊?”
“工作的事。”
“哎哟喂!工作算毛线。”吴欢扔下运动包,大剌剌抱住她,猛拍几下她的背:“没事,大不了辞职不干。”
“你养我啊?辞职不干。”时愿嫌他身上太臭,“滚远点,别动手动脚。”
“姐夫每个月给你发零花钱,也不是不行。”吴欢开玩笑没个正形,又虚抱了一次,一只手随意搭在时愿肩膀上,“不吃食堂了。请你们吃好吃的去。”他乐乐呵呵,瞥向石砚初,“石哥,你想吃啥?”
石砚初闻声上前,率先扯开他的手,莫名其妙往人掌心塞了个薄荷糖。他顺势站到二人中间,淡悠悠道:“我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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