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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立刻收住动作,像棵被修剪过的树苗,笔直地站在哥哥身侧,手指却悄悄勾住杨怀喜打满补丁的棉袄下摆。
王建国把结着冰的棉帽往桌上一放,帽檐红绒球抖落的雪沫掉在图纸边角:
"宋主任,您瞧我把谁带来了!"
他侧身让开时,杨怀喜才看清桌上摊开的规划图——红铅笔圈出的卫生所像枚印章,盖在老榆树旁的空地上。
宋主任绕过桌子时,棉鞋在水泥地上蹭出声响,他朝杨怀喜伸出手,掌心的老茧蹭过对方袖口的绷带:
"快坐快坐!"
搪瓷杯被推到面前时,热气正把杯壁上"为人民服务"的红字熏得模糊。
"建国今早可把你们夸上天了!"
宋主任推了推眼镜,墨渍在镜片上晃出影子。
"说怀喜同志认药比《本草纲目》还熟,怀庆兄弟配药的本事更是无话可说,许多疑难杂症的药都能手到擒来"
杨怀庆听见自己名字,脚尖在桌下悄悄勾住哥哥的鞋跟,却在杨怀喜投来的目光里迅收回,耳根却红得像灶膛里的火星。
煤炉突然爆出声轻响,杨怀喜看着宋主任手指划过图纸上的药柜标记,伤臂的痒意又顺着绷带爬上来。
"我们北大荒别的没有,"
宋主任敲了敲图纸边缘的砖厂标记。
"就是缺你们这样懂医的人。前儿个三队李大爷犯腰疼,疼得在炕上演驴打滚"
"后来是小花同志给扎的针!"
杨怀喜刚想踢弟弟的鞋跟,却听见宋主任接着说:
"等卫生所盖起来,你们兄弟俩坐镇,我这心里就有底了。"
窗外的雪粒子打在玻璃上沙沙作响,杨怀喜摸着搪瓷杯的豁口。
突然想起在黑市破庙里,豆子肺炎时,他用破棉被堵墙缝的夜晚。
此刻宋主任递来的钢笔还带着体温,笔尖在图纸药柜位置划出的墨线,像道暖光劈开了记忆里的寒夜。
"在这儿就把心放宽了"
宋主任往煤炉里添了块煤,火苗"腾"地窜起来。
"缺啥少啥跟我说,盖房子的砖随便挑,药柜咱找木匠打最好的红松"
杨怀庆突然从棉袄兜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野菊花:"
宋主任,这是我哥采的,能泡水治咳嗽"
杨怀喜没来得及阻止,却见宋主任小心翼翼地接过布包,指尖蹭过花瓣上的霜:
"好啊!等开春了,咱在卫生所旁边辟个药园,就种上这些"
煤炉的火光映在三人俯身看图纸的身影上,杨怀庆悄悄把冻红的手指搭在杨怀喜伤臂旁。
而王建国的烟袋锅子正指着图纸上水井的位置。
那里将落下第一块青砖,像枚钉子,把他们漂泊的过往,牢牢钉进北大荒的土地里。
杨怀喜攥着宋主任递来的搪瓷杯,杯壁的余温透过掌心渗进血管,忽然想起三日前在黑市巷口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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