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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任织造,五任巡抚,浙江之中,唯胡部堂胡宗宪与沈某没有账目往来、亦唯胡部堂一人未取沈某一分一厘。浙江三司衙门唯胡部堂堪称国朝大吏,其余衮衮诸公皆不足道也。”
海瑞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徐渭这时的喜悦却怎么都掩饰不住。
有此信在,部堂大人有救了!
沈袠对胡宗宪有敬意和好感,但此刻的心神却全在那句浙江三司衙门唯胡部堂唯取沈一石一分一厘上,反言之,在过去二十年里,全浙江官员,不论是在任的,还是迁调的,归养告老的,甚至是死去多年的,都收过沈一石的好处。
沈袠盘算着过去二十年浙江官员的官员数量,最终得到了恐怖的答案。
仅在任浙官就有一千多人,再算上那些迁调、归养、告老、死去的,少数也有三千人。
如果全部追溯,浙江将血流成河,而唯一制约血流成河的条件,便是浙江官员到底收了沈一石多少两银子。
要是过三千万两,那么,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跑!
沈袠接着又赶紧望向那封信。
“沈某布衣粗食凡二十年,织绸凡四百余万匹,历年上缴江南织造局共计二百一十万匹,各任浙江官员分利一百万匹,所余之九十万匹再买生丝,再产丝绸,使沈某艰难维持至今。
每日辛劳,深夜亦不敢稍歇,将各项开支一一记录在册,即诸公所见之账册也。”
在看到浙江官员二十年里从沈一石处得到了一百万匹丝绸时,沈袠松了口气,又不免失望。
即便以远销西洋的丝绸价格,一匹丝绸十五两银子,一百万匹丝绸,也才一千五百万两银子,均到浙江过去二十年三千多名官员头上,尚且不到五千两,距离皇律的万两斩,十万抄,百万诛相距甚远。
血洗浙江官场怕是不可能了,但杀一批浙官、抄斩一批浙官、族诛一批浙官总是有的,如若查到那些死去浙官身上,恐怕还要开棺鞭尸、剉骨扬灰的追刑。
徐渭在想救胡宗宪的法子,沈袠在看那些重点关注的浙官账本,对那封信接下来的内容完全不感兴趣。
或者说,不敢有兴趣。
“我大明朝拥有四海,倘使朝廷节用以爱人,使民以时,各级官员清廉自守,开丝绸、瓷器、茶叶通商之路,仅此三项即可富甲天下,何至于今日之国库亏空!”
“上下挥霍无度,便掠之于民;民变在即,便掠之于商。”
“沈某今日之结局皆于二十年前与苍天所定,沈某终有一日为之而死,然我之死,俟诸公锒铛于九泉,此日不远!”
“嘉靖四十年,春,沈一石笔!”
这封信。
沈一石一年写一次,不为别的,只为有朝一日死了,也要嘲讽一遍大明朝廷,拉数百,数千浙江官员陪葬。
海瑞面无表情看完,“都送入京城吧,沈千户,你可以提前抓人了。”
那叠纸、这封信,和这些账本都要直呈京城,但牵扯到诸多贪官,却可以现在就抓了,杀人。
胡宗宪的王命旗牌可以杀人,海瑞的天子剑也可以杀人。
海瑞自诩是保守派,但见识了皇上在两京杀出的官不聊生、儒不如狗景象,竟然自愧弗如了。
就先杀个血流成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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