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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1页）

旁座的绿衣妇人沿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那位自开席便陪伴主母左右的霞衣女郎，心下了然：”你认错了，那是祝家小姐，却不是祝家大小姐。“

锦衣妇人双眼一亮，听出些”闲话“的意味，越发来了兴致：”这里面还有说法？“

绿衣妇人双眉微挑，又看向霞衣女郎：”你看那娇娇嫩嫩像朵山茶花的，是祝小姐祝琳——“眼睛向边上一转，”——旁边像棵草的，才是祝家‘大’小姐祝馨呢。“

绿衣妇人口中”像棵草的祝家大小姐“，现下正坐在寿星身边，百无聊赖地看着热闹戏台，一副无精打采模样，仿佛置身事外。

不待同伴开口，绿衣妇人继续说：”你来香泉县时日短，有些事还不晓得。这祝老爷的原配是戴家小姐，也是本地的大户，二人是患难夫妻，一道做海上生意起家，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便是祝大小姐祝馨。可惜呀，祝大小姐七岁那年，戴夫人一病死了，祝老爷后来续弦，娶的便是李夫人。“

”李夫人名唤‘缘娘’，是下海镇的打鱼女，嫁过人。后来男人死了，带着女儿嫁过来，生了个儿子祝琰，女儿也从‘唐’改姓‘祝’，如今叫‘祝琳’。“

弄清这些关系，锦衣妇人看着座席上的祝大小姐，不由生出几分怜惜：”都说‘没娘的孩子像棵草’，李夫人自己儿女双全，只怕祝馨祝小姐过得不怎么好呢……“

”可不是嘛，“绿衣妇人道，”你一开始不把两个姑娘搞混了？李夫人为自己亲生女儿着想，全力托着，有好的都给她，有风头都让她出，对祝馨是凑凑合合、放任不管——若不是戴家瞧不下去，将她接去养了几年，祝大小姐能不能长大还两说呢。“

”祝老爷能任她这样作践自己的女儿？“锦衣妇人不大相信祝老爷会对发妻留下的骨血不闻不问。

”祝老爷常年出海跑商，每年在家的时间才几个月，只消在这几个月里遮掩过去，等祝老爷再度出海又现出本来面目。“绿衣妇人轻叹一声，”也幸好祝老爷常年在外行商，鲜少回家，否则看到宝贝女儿这等境遇，给还被人夺了头脸，改心痛成什么样子……“

说话间，一出《麻姑献寿》演毕。但见一直垮着脸的祝馨侧身向身后的侍女耳语了几句，之后向一方看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席。而她视线的另一头，是一个清俊的少年郎。

看到少年郎听身边杏衣少年郎耳语几句后也有起身离席的趋势，锦衣妇人又问：”诶——那个郎君又是何人？“

”那是本县士绅董府长子，董知筠。也是个可怜人呐。“

”怎么说啊？“

”出身模样都好，可惜是个瞎子。“

”哎呦——“

”——你说可不可惜？好好的一个郎君，眼睛看不见，不能答案，只能在书院里待着，如今已待了两年多了。“忽而眼珠一转，”不过还好，他跟祝大小姐走得近，有人说话，也不算太孤单。“

却说祝馨借口微醺不适离席，之后一路穿过天井来到花厅，笙笛梆锣渐远，夜晚的寂静围涌而来，虫鸣变得格外清晰。

祝馨一面用右手扶着额头佯装头晕，一面察看四周有无人经过，待稀稀疏疏的仆婢们离开，祝馨瞥到不远处墙后翻飞出一片衣角，知道董知筠已至，便晃着两步将一盆芍药花踹倒。

粗陶盆碎裂的声音在少人的后院格外清晰，当即引来一个帮厨婆子将她扶住：”大小姐这是怎么啦？“

祝馨摇摇脑袋：”在席上喝多了，头有点晕，想着出来透透气，没想到方才一阵风吹过来还吹厉害了。“

”诶哟，小姐这是贪杯了。“帮厨婆子道，”喝了酒是不能吹风的。——阿玉怎么也没跟着——小姐先进屋去，我给小姐煮碗醒酒汤喝。“一面扶着，一面赶紧招呼丫鬟过来照顾祝馨、收拾花盆。

祝馨继续装着头疼，靠着丫鬟慢慢离开，走出三五步后，听到三声鸮鸣，知道董知筠已在接应，嘴唇浮出一丝不为旁人察觉的浅笑。

宴席至亥时方结束，宾客渐散而归。

李缘娘对寿宴极为满意，对祝琳赞不绝口，起身往周围一看，不出意料地没见到祝馨，顺口问起：”馨娘呢？“

”馨妹席间多饮了几杯酒，身子不适，先回去歇息了。“祝琳道。

李缘娘轻哼一声，不出所料道：”馨娘还是小孩子脾性啊，遇到好吃好喝的，就一个劲吃，一点不爱惜自己。“

”母亲不必过于担心，馨妹喝了醒酒汤，一会儿我再去看看她。“

这回寿宴办得好，李缘娘十分满意，此时心满意足，也无心跟祝馨纠缠，便顺着祝琳给的台阶下去，没有再说话，算是默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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