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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坏水（第1页）

由于春夏干旱，很多山岗地减产，徐见青家的收成并不好，只闹了个够吃饱，余不了多少钱。

幸好大车店生意不错，入秋以后，逃荒的做买卖的成群结队。只是隔三差五就能碰着几个说话叽里呱啦的，倒让人觉得奇怪。

“那帮玩意儿从哪里来的？说话也听不懂，还要在这里安家落户不成？我看有很多壮劳力，到那些边边角角去开荒，上头都不管管吗？”

“上头管啥呀，上头乱着呢！连大家伙儿吃不饱饭都不管，他还管那些外乡人来这里刨土坷垃的小事儿。”

“可不是小事儿，他们也不是外乡人，那是外国人。”

“咋说呢？”

“东岛来的，漂洋过海来的，就是相中咱这地儿了。上头有人就放他们来，你能有啥招儿，靠咱们天天饿肚子的小老百姓能撵出去呀？那可是个个藏着刀，比胡子都恶。”

“你说这事儿我知道，咱就说上山当胡子都是为了讨生活，也有很多不滥杀无辜不扰老百姓的。可东岛这帮畜牲不一样，表面装的客气，背后真下死手。前两天南山上那伙胡子跟东岛人遇上，打一架打赢了，第二天山顶就被东岛人联合起来端个干净。那帮玩意儿出手真狠，不是简单一句不讲道义，那是一点人性都没有。闹的附近山上那些胡子都老老实实的，咱们这样的手无寸铁，还偏偏长了颗善心。要是见着了东岛人，立马绕道走，保命要紧。”

“我还听说呢，过了八月节，国民府上都没人办公，还有几个高官莫名其妙就死了。不知道要闹哪样，以后的日子，难着呢！”

汪家老爷子七十大寿，设酒宴，请二人转，从太阳高挂热闹到日头卡山。

徐见青为了显得浑合，从早陪到晚，已经有了几分醉意。此刻正在狂喝茶水解酒，顺便听听闲话。

其实，他挺烦二人转的哎哎呀呀。

句子开头哎呀，句子末尾哎呀，整场戏听下来就是一阵哎哎呀呀。

再有中场的斗嘴荤话，一套一套的，听得人面红耳赤。

但他也理解，大家伙儿不过是苦中作乐。哎哎呀呀的埋汰话，让男女老少没心没肺的哈哈一笑，难听也变成了好听。

因为人太正经的时候，就要琢磨日子。

可是，很多时候，很多人，琢磨来，琢磨去，咋地都没有盼头。

还管什么俗和雅，能乐一秒是一秒啊！

茶水见了底，徐见青觉得大声招呼汪家的下人添茶，显得太装了。

水壶离得不远，他捧着碗站起身，没走两步，酒桌中央就是一阵骚乱。

“不不……我只是唱戏的，不干别的，掌柜的放了我，有话好好说。”

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脸颊憋得通红，使劲儿挣开一个中年男人的胳膊，满场乱跑。

只是谁也不想管闲事儿，跑到谁身后，谁都是大步走开。

姑娘家极度惊恐，喊着师父，无头苍蝇似的躲闪，躲到了徐见青身后。

“你妈的，可真能装，你们唱二人转的啥德行？我家一年请好几波，我能不知道吗？”

耍酒疯的男人，是汪老爷子的二姑爷。喝了几杯马尿，忘了自已是谁，敢在老丈人的寿宴上对小戏子动手动脚。

谁想姑娘年纪小，没经过大场面，不懂得说小话吃暗亏，给男人留面子，想不到巧办法及时脱身。

情急之下，一吵吵一喊叫，让喝醉酒的人没了脸，所以才把小事闹大了。

“你他妈给我老实过来，你师父来了，也得给我个交代。真是不知好歹，摸一把咋的了？就他妈现在给你睡了，你他妈能咋的？”

男人走路打晃，一顿叫嚣，伸手要从徐见青身后拽出小姑娘。

“哎……姐夫，喝醉了不是，跟小孩子生啥气？”

徐见青的眼光扫过全场，大多数人在抻着脖子观望。正房门口，汪家大掌柜急步出来。身后不远处，大戏暂停，一男一女护住了小姑娘。

喜事变闹剧多不好看，徐见青搂住酒鬼的肩膀，把他带向汪大掌柜的方向，同时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瞎咧咧。

“姐夫，这是喝了多少呀？下回你们可别劝他，酒量不行，喝两口就耍酒疯，逮着谁闹谁。”

“你瞅瞅，把小姑娘吓的，还以为姐夫是啥坏人呢！”

“快带他进屋，醒醒酒。明天谁也别拿这事取笑他呀！笑急眼了，就闹你们去。”

徐见青一通半真半假的玩笑下来，给大家伙儿都留了脸面，顺了台阶。

汪大掌柜从他手里接过醉鬼，满意地点点头，没有多余的话。

喝酒的继续喝酒，唱戏的继续唱戏，闲聊的继续闲聊。

原本就不值一提的小事，偏偏被有心之人看到了眼里。

俗语说得好，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汪一水的大名不叫一水，叫什么，没人记得，也没人关心。反正那小子打会说话就不是个正经货，就会个小偷小摸，暗地里戳尿窝窝。

所以，满肚子坏水的人就叫一水，偏赶巧儿了，他又姓汪，一汪坏水就叫开了。

还是那句老话，天上牛郎配织女，地上瘸驴配破车，汪一水的老婆也够一说。

咱也不知道，她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坏，还是嫁给汪一水被传了邪，就爱好个没有事儿挑点事儿，图个莫名其妙的乐呵。

汪家的大戏散场，汪一水的媳妇田大妮在正屋偷了一把糖果，黏糊糊粘一手，一边舔着，一边离了汪家大院。

天色将黑未黑，她没有抄近路回家，而是绕个弯去了徐家大车店。还没走近，就见于翠叶在杂货铺子里晃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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