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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流氓（第1页）

郭家老一辈积了德，晚一辈勤劳富裕，一辈赛一辈子息繁茂。

郭隆兴是其中翘楚，不仅在家里一手遮天，在外面也是混得广吃得开。

大难不死之后，兜里干净，脸面依然光彩。一年办了两次喜事，春天娶儿媳，秋天嫁闺女，场面一次比一次盛大。

这些都不算稀奇，不值一提，真要细说，新娘子的心更大。

送亲的婶子大娘小姐妹来敲门，郭疏雨蒙着大被睡得正黏糊。

“还早吧？天都没亮呢！”

“不早了，盘头发擦胭粉还不得一两个小时啊！”

杨华芝把女儿从被窝里挖出来，扔过一套大红内衣裤，催她换好。

郭疏雨迷迷瞪瞪，用温水洗了脸，坐在梳妆镜前，映出了一个鸡窝头的大姑娘。

“你瞅瞅你，能不能长点心？”

杨华芝用木梳蘸着温水，捋顺了女儿长发，右鬓角和后脑勺鼓起的两个大包，却是怎么也梳不平。

“跟你说把头发晾干梳好再睡，这可倒好，揉吧的一团糟，一会儿盘头能好看吗？”

郭疏雨摆弄胭脂，不以为意：“扎得紧实一点，用头夹子别一别嘛，啥大事儿？”

“哼！自已整，多放点头油，我还得煮面去呢！”

“嗯……”

与杨华芝的忙忙叨叨不同，郭疏雨稳稳当当。她把木梳浸泡在温水里，不着紧不着慌，抹上桂花油，反复压平褶皱。等前村梳头的大姨来时，她的头发已经顺溜很多。

“上车面”是杨华芝起大早亲手擀的。郭疏雨爱吃宽面条，母亲就擀了宽面条。郭疏雨爱吃辣椒，母亲就多放了两根红辣椒。

上妆之前先吃面，郭疏雨胃口好，一片小葱花都没剩下。

杨华芝收碗时，郭疏雨正和姐妹们讨论旗袍的花色，没能发现母亲眼底的泪光。

穷人家结婚，新娘子穿一件大红色褂子，别一个大红色绢花，再蹬一双大红色布鞋，已经算是喜庆了。

郭家姑奶奶出门子，不穿金戴银不作张扬，从头到脚的打扮，也是平常人家比不上的。

大红旗袍，大红高跟鞋，左鬓大红花，右耳后当啷着大红流苏，再配上大红唇，妥妥的大红人。

郭疏雨皮肤白皙，脸颊，脖颈，外露的小腿，在一片大红色映衬下白得闪闪发光，

“还是春秋天结婚好，穿得少，显腰型，咋打扮都好看。”

“是呗，我就冬天结的婚。左三层右三层，小棉袄外套着大棉袄，粗粗壮壮，就像个红色的矮缸。我家掌柜的想起来就要说，抱媳妇上马车，累的心脏砰砰跳。”

“那是累的吗？那是急的，馋的，咋就干摸摸不着腰？”

“瞎说啥大实话，你上辈子是个老爷们吧，这辈子投错了胎。”

“哈哈……”

七姑八婆哄笑一阵，又说起前些天侯远章的婚礼。

“侯家了不得，和广濑结亲，风光地呦，祖坟冒青烟喽！”

“冒烟算啥，都要炸了，老祖宗气炸了。他们家瞎嘚瑟，咬着屎蕨子当香饽饽，在书本来讲就是汉奸！”

“嘘……不能说呦！人家正得势，整咱们跟玩儿似的！”

“那就说说东岛女人，是个啥玩意儿。长得小鼻子小眼儿就算了，走起路来，夹啦夹啦，两个小腿儿掰不开镊子，真费劲！”

“白天掰不开，只是丟丑，晚上还掰不开呀，才愁人呢！他老侯家得绝后。”

“哈哈……那结婚好几天了，到底掰没掰开呀？”

“那你得问侯远章啊！”

“我说那些都不是毛病，你没看结婚穿一身白啊？白帽子白袍子白漆脸，跟白无常来了似的。那是结婚呐，那是来老侯家奔丧的。”

“早晚有那一天，提前操练起来嘛。”

郭疏雨一边听闲话，一边收压腰钱。亲戚好友多，杨华芝往外随的多，郭疏雨收的也多。最少的十块钱，收上一个小时，厚厚一沓子，比一般人家礼账上的钱还要多。

杨华芝给闺女买的小坤包是装不下了，幸好提早准备了一个大红布袋子。

郭疏雨让小金帮着记账收钱，郭小娟得了红眼病，一个劲儿地往跟前凑合。她好希望自已出嫁之时也能白得一大兜子钱。

可惜啊！她爹妈没人性，不走人情，许进不许出。前后院住着，二掌柜两口子装死，早晚不露面，就为了省下侄女的压腰钱。

“来了来了……接亲的到村口了。”

薛大脑袋一嗓子，传遍了前后院。郭家的小子们分了好几波，堵桥的，堵大门的，堵过道的，堵屋门的，个个卯足了劲儿，要把新郎官扒下一层皮来。

因为啥呀？郭家姑奶奶少啊！一辈子送一个两个，可不得赚足了。

“姐，把鞋藏我包里……”

屋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儿抻着脖子往外瞧的时候，郭小娟的机灵劲儿又上来了，抓起郭疏雨的高跟鞋就往自已的大布兜子里揣。

“姐夫啥脑瓜子啊！姐姐端住架，他就猜不到鞋在哪里。没鞋就不能上车，就成不了礼。多难为他一会儿，姐姐以后在婆家就能硬气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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