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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生气（第2页）

话是说出去了，怎奈无人接茬儿，啪叽掉在了地上。

杨华芝往身侧一瞧，空空如也，她家老爷们儿呢？

嫁闺女也热闹，但热闹散场之后的冷冷清清，一般人都受不了。

杨华芝回院里，四处撒么，平时嚣张上天的郭大掌柜，正双手扶着大门垛子痛哭流涕。

“真没出息……”

“你闺女乐颠颠上花轿，一个眼泪疙瘩都没掉，一下都没想起你个当爹的，可见是白疼她，你哭什么哭呀？”

杨华芝攥拳捶打郭隆兴的后背，捶着捶着，骂着骂着，眼泪糊满了脸，再也控制不了悲伤，一下扑在丈夫乱抖的肩膀上，扳着他的脖子哭嚎：“我的命咋那么苦呀？为什么要生个闺女？白养白疼白花那么多钱，我要是生三个小子，哪至于受这份心疼，都怨你这破老爷们儿。”

郭家老夫妻的难过，不生养女儿的父母，不能感同身受。

抱着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幻想的郭疏雨，更是难以体会分毫。

再来说郭家姑娘出门子的排场，即使刻意低调，八辆马车冒尖的嫁妆，还是苇县南边独一份。

因为那个年月，普通人家不接亲只送亲。由媒婆先生算好日子和时辰，两方传话。结婚当日，都是娘家亲友赶上牛车，把自家闺女送到婆家门上。

所以，才有两口子吵架红脸时，女人会吵吵：我后悔嫁到你家了。

男人就会还嘴：你自已愿意来的，我又没去请你。

女人再说：怨我那时候眼瞎，摸错了门。

男人会说：得回是瞎了，遇上我一个菩萨心肠。要是睁着眼睛摸到别人家，一天揍你八遍。

世间夫妻千百样，今天吵，明天闹。真话当假话听，假话当屁话听。稀里糊涂，一辈子就过去了。

郭家庄距离汪家崴子五十多里，送亲的车队浩浩荡荡，路过十几个村屯，惹人艳羡。

“哎呦，谁家姑娘这么有福啊，一瞅就是娘家富婆家也富。”

“郭大掌柜的姑娘，嫁到了汪家崴子徐家大车店的徐见青。”

“哎呀呀，怪不得呢！”

“就那一车嫁妆，都够活几年的了。不知徐家咋样，这几年新起来的，没有郭家富裕吧？”

“那你就是跟着瞎操心了，郭大掌柜是谁呀？能让他看上的女婿，不带错的。”

“那是的……”

汪家崴子城外五里，有一座自西向东的山脉，像一座横躺的烟囱。其上有着方圆百里内最高峰，就像歪倒的木头上生了一朵大蘑菇。

所以，不同方位的人，见到的样子不尽相同，称呼也不尽相同。有人叫它烟筒子山，有人叫它蘑菇山，还有人因为山钉子树多，叫它钉子山。

东岛人来了，建完府衙，又要掏山洞。

汪家崴子这方，正是烟筒子山的路口，此时聚集了三五百号工人，正在歇气儿喝水。

郭徐两家的车队一过，荡起一路烟尘，也激起一阵闲话。

一个穿制服配武器的东岛人叽里呱啦喊了一句什么，他身边的狗腿子立即翻译：“都别交头接耳，喝完水赶紧接着干活，再干半个小时吃午饭。”

“我呸，杂种操的！天不亮开工，早饭喝糊涂，不给配干粮，不知中午饭吃啥呢？不会像昨天一样吧！咸菜汤配大饼子，还他妈一人一个，能够吃吗？出多大力呀？”

“谁说不是呢？早知道拿咱们不当人使唤，就不应该接这王八犊子活计。谁想到，接了就走不了，还不给算工钱，拿家伙架着你干。也不知道掏山洞子要干啥，不是这帮缺德兽不会做人，要上山当猴子吧？”

“我在里面掏山的，那个会东岛话的狗杂种念叨过，说他主子要在这山里藏东西，应对什么兵，好像是反他们的。”

“哎呀？谁呀？英雄啊！谁带队反东岛，我他妈那吃糠咽菜的窝囊日子不过了，也跟着扛枪架炮去……”

“那谁能知道是谁呀？不是明着来的。你要说英雄，倒让我想起了南山的胡子倪大当家。想那几年，就是他倒腾烟土，害了不少人，谁得闲都要在背后骂几句。”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东岛人来了，平日里张牙舞爪的胡子们都老老实实当熊包。名声最烂的倪大当家倒是一身硬气，满山乱窜，杀了不少外来的龟孙子……”

“是呗，从前咋骂他，现在就咋夸他。人好人坏，算不算人，不经大劫，真是说不准。”

闲聊几句，灌了一碗水，众人又骂骂咧咧的回到了自已的工位，吐口唾沫，继续干活。

石松白给小莲蓬喂了半碗水，自已喝了两碗，瘫坐在地，胳膊腿麻木，咋歇都歇不过来。

东岛人朝这方看了好几眼，恐要废话。他强忍难受，背起外甥女，固定好绑带，又扶正了头上的孝布，推起独轮车，继续运石头。

偶尔直腰的时候，他会朝南山望一望，又会朝汪家崴子望一望。

小莲蓬很听话，不哭不闹不乱动，趴在舅舅背上，随他辛苦劳作，偶尔还会伸出小手，帮舅舅擦擦汗。

“小莲蓬，舅舅想把你妈接回家，舅舅还想做一番大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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