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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此行莫问归期（第1页）

数日已逝，惟芳依旧同往常来探望，她脚下的棉鞋变成了靴子，虽然有些不合脚，但到底是不怕冷了，身上的布料也换成了稍好的料子。

“惟芳，你来了。”南宫皓月方服下药，正要栖身休息。

“惟芳，我马上就要出去了，你呢，有想去的地方吗？”

惟芳摇着头，指了指地面，意思是：“我想和阿月待在一起。”

“我出去之后，便要退隐了，你找不到我的，我会把自己藏起来，任谁也现不了。”

惟芳好奇得耷拉着脑袋，疑惑看着她。“为什么？”

南宫皓月浅笑地摸着她的头，“你不想回家吗？为什么一直待在这里？”

惟芳沉思片刻，捏下下巴思考。

“外面天地辽阔，你何不离开这里，出去看看大好河山？”

惟芳即刻摇了摇头，十分抗拒，“不行，外面很危险，只有牢哀涯是最让人放心的地方，我不能离开这里的。”

“外面也并没有你所说那般危险，你身无职位，来去自由，大可不留在这常年下雪的极寒之地，寻个水清草绿的地方住着，种上你最爱的梅花，每年冬季，打开窗便能看到满园梅树。这样的日子，清闲，也无需每日受风雪磋磨。”

惟芳彳亍片刻，手心攥得很紧。料这样的抉择，一时也难以敲定。

“待我走后，君需擅自珍重。若遇欺凌，当挺身拒之。常怀喜乐，勿忧思劳疾，不要打听我，不要来找我，从此将我忘怀，在别人面前也切勿道出我姓名。如此，方能明哲保身。”

二人面面相觑，皆已泪眼婆娑。

惟芳看出南宫皓月眼中决绝，心中不断打鼓。

南宫皓月只觉有很多心里话想要言语，话到嘴边却无从开口，想要她离开这极寒之地，寻个温暖的好地方安身立命，今后，无需看人脸色，自由自在，该多好？

惟芳却直摇头，眼中溢出不舍与倔强。

南宫皓月苦笑道：“傻孩子，天地不止眼前苟且，待你走出这片雪地，无处不是晴天？”

“我有很多话想同你讲，但已经没有机会了，以后你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什么时候能开口说话？会经历怎样的冒险，我都无法见证同行了，惟芳，我会隐匿人海，无形无踪，做回原先的我，你会替我高兴的吧？”

“还有，多吃点，身子如此瘦弱，要是遇到妖怪，一口就能把你吃了，不是所有妖怪都能同我一样坐下来同你好好讲，凡事多留个心眼，莫逞能强出头。”

“我探查过你的喉咙，并非天生哑，你可以到涅离岛百草园，找一个长得像仙官一样的仙子，她是个心善之人，定会全力为你医治的，总有一天，你可以开口说话，听到自己的声音。”

惟芳抓紧笼子，她是仙族人，并不会被这种电击受伤，惟芳的眼泪豆大般落下，好生可怜。

“你想知道我要去哪？我不属于这里，离开后，我要去找一个叫桑园的地方，我的爹娘都在那等我呢！同他们相聚，是我此生唯一的心愿，无他，什么都不重要了，不过，快了，他们昨天给我托梦，我回家了，就给我做热乎的搏托，我娘手艺可好了，我只爱吃她做的饭。”

“别哭啦，坚强一点，我们还会再见的，有一句话说，曲终未必人散，有缘自会相逢，你要相信，我们的缘分，会促使我们在某一处重逢的。”

规劝了惟芳几句，她却并未听进几分，直到守卫将她喊去，南宫皓月恋恋不舍看向她离去的地方。

“再见了，惟芳。岁月流转，情谊弥坚。愿君此后：朝暮沐春风，烦忧皆如轻烟散；

四季拥暖阳，欢愉常伴眉宇间；

事事顺心意，所行皆坦途，所求皆如愿；

岁岁无忧虑，心似少年朗，笑若星河明。”

她看见头顶飞雪，被谷中的山风吹得七零八落，也许，雪也并非天生强悍，一片雪轻薄，只因积压太多，积劳成疾，将万物压垮。

“忘了告诉你了，我的名字叫南宫皓月，算命的说我红颜薄命，是早衰的兆头，所以给我取了副名，借了先祖母家先祖南宫易水的姓为我署名，我被找到时，皓月当空，月明星稀，所以取得此名。很多人都不知道，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她沉沉浮浮地说道，眼中却蓄满了泪水。

“我岁长至五千，仍旧顽劣不改，不好学求问，却时常与同窗争执打闹，直到那天打完架后，我的爹娘为了保护我，被梼杌吃了，由此，我心如死灰，却意外跌入碧水海棠林，见到了雪姑，她待我始终有一股疏离感，厌我却对我给予厚望。”

“我不知道，她为何要将我送入蓬莱，但总归是舍下了我，直到多年后，我再去寻她，她却对我避而不见。蓬莱虽好，可我是外来者，总归同他们起始不同，他们亲和耐心，包容我，我亦勤学苦练，赶上他们的修炼。”

“师父看我时，每每带着一种望眼欲穿的神情，我那时不懂，直到多年后，我做了一场几万年以前的梦，见到万年前同我长的相似的云荷所行，才明白过来，师父愿意收下我，大抵是因这张与她九分相似的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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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不该留下的念想，人间初见他时，他是个鬼滑头，后来妖族入侵将他们全镇子屠戮干净，却又在几年后，在巳凉城看到了他。他很奇怪，整日笑嘻嘻的，我对其十分厌烦，想到了曾经不学无术的我，恨铁不成钢。后来的无间相处，我逐渐，越来越无法直视他。”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堵在胸口呼之欲出。与他相处时，那种安心，他力挺我时，那种感动，看到他的笑意时，那种向往，我也想，同他那般肆意笑谈，可我身负仇恨，志向致远，不容我喘息，向他教学。”

“直到后来，做了那一场遥远的梦，我与他对视时，再也无法做到平静，我以为是云荷带给我的知觉，直到看见他们相继老去，而我依旧如从前那般，我深恶岁月流转，痛感无法与她们再论从前。只因我羞于相见，他便在人间寻着我的踪迹找了十年，我守着他们，直到他们一一死去，我想，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可当我再见到他们时，他们再也不会想起我了。他们重归旧颜，依旧是最初的模样，相忘天地，从此陌路。我本欲将此心掩埋封杀，可他一次又一次招惹我，又救了我，情难自禁下，我才后知后觉，我对他的情谊。”

“我有一个假姐妹，我骗了她，她也骗了我。为此我心有愧疚。后来，她成了妖族的帝姬，被送到天宫为质，我虽然担心她，到底没有法子能救下她，只因当时，我被囚于一处虚景，直到多年后，听闻她起兵讨妖妃，落败逃亡，我在魔域见到了她，她为了不被抓回去，指认我才是真的帝姬。”

“我不知道她查到了什么？我也确实有所隐瞒，我不愿承认自己前半生的身份是假的，当然，也不想到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去。上一代的恩怨我尚且有所听闻，妖帝宠妾灭妻，逼死了先妖后，立璐瑶为妃，又立太子彦华为太子，而帝姬，被生父的暗卫追杀，流亡至今。”

“我不会回去那里，我只是南宫皓月，不会是帝姬。临近死期，总怀有侥幸，想这天地间多留一些我的痕迹，哪怕是由我署名的一诗词一页书嘱。前半生的事犹如走马灯一般，涌入我的脑中，真后悔，就不该来这九重天，找什么记忆，如今后悔也无用了。”

“可是你听不到我的唠叨，也救赎不了如今的我。谢谢你，惟芳，在我沉入潭底的时候，拉了我一把，日后多珍重，愿你早日开口，找到自己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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