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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獒的照片到了?”沈鹜年一挂断电话,白祁轩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眉心一动,没来由觉得徐獒这个名字有几分耳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嗯,全都收到了,没有破损。”
白祁轩大大松了口气的模样:“那太好了。徐獒这个人可难搞了,对自己要求高,对别人要求也高……不,应该说苛刻。这要是弄坏他一张照片,他才不会讲什么情面,所有的照片还回去,他宁可不要搞什么展览。”
“我也是不懂,底片在他那里,弄坏了他再自己洗一张出来不就好了,至于嘛?”
沈鹜年轻笑着道:“一个性格好,出生普通,人生没有任何波澜的艺术家就像一杯白开水,多么乏味。徐獒的古怪是他的标签,也是他的卖点。你们投资他,难道是想让他做一个平庸听话的艺术家吗?”
分明语气也没多严厉,白祁轩一瞬间却气弱下来:“呃……当然也不是。”
思绪一点点清晰,我突然想起来徐獒是谁了。
瓦格南会员,当代怪客,只身前往战区揭露真相的纪实摄影师。他的作品获奖无数,且只用胶片相机,这也就意味着,每张照片都是他历经生死,躲过炮火洗礼从战区带回来的。
他展览它们,售卖它们,又将售卖得来的钱捐赠给战区的孩子们,在国内摄影圈简直是偶像般的人物。
他还有个十分有争议的习惯,就是每卖出一幅照片,他就会同步把底片销毁。他本人绝不会留电子档,也不会再将它们刊登展出。
我会知道这些,是因为我大一的时候少不经事,不小心被高年级的师哥师姐热情地拉入了摄影社。但摄影这东西根本不是像我这样的人玩的,加之考上大学后,小姨就不再负担我的学费和生活费,我得自己打工存钱,日常也没什么空闲时间,所以只是去了一学期我就退出了。
一个学期的知识储备,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用上了。
这样看来,徐獒应该是白祁轩他们公司之前就买股投资的艺术家,而这次在江市的展,估计就是基金到期要结算收益了,沈鹜年则是这场艺术品售卖展出的策展人。
不知道徐獒的展会办在哪里?门票贵不贵的?不贵的话……倒是很想去看看。
我实在困倦,迷迷糊糊便靠着车门睡着了,中途觉得脖子痛,换了个姿势,身下的枕头虽然坚硬,但高度正好,还很温暖。
“……艾……钟艾……”
听到有人叫我名字,我挣扎着从熟睡中苏醒,就见白祁轩从前排回过头来看着我,表情有些……气恼?
“钟艾,别靠着人家了。”
我缓慢地眨了下眼,还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忽地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一声熟悉的低笑,脑子瞬间清明了大半。
我一下子弹跳开,才发现周小姐已经不在车里,而且看车外的景色,应该是已经快到家了。
我竟然靠在沈鹜年的肩膀上,把他当枕头枕了一路。
我讪讪地:“对不起,我睡着了。你怎么不推开我……”
沈鹜年活动了下肩膀:“看你睡得太香了,就没忍心叫醒。”
本来看他难受的样子还有些歉疚,可一想到他上车前那么讨厌,歉疚又收回去了。
车辆重新发动起来,白祁轩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我叫了你好几次你都没反应,昨天没睡好吗这么困?周芸下车你都没反应。”
还不是你害的。
而且这个人好像完全忘了,我在小姨家已经连客厅阳台上的那张小破床都没了,现在只能和杜敬川挤一张床,又怎么可能睡得好。
压下心中的失落,我垂下眼,含糊地点了点头:“有点……”
沈鹜年要去白祁轩家吃饭,因此跟我们一道回来了。在楼道里分开时,白祁轩还问我要不要一起去他家,我有些不愿和沈鹜年同桌,就婉拒了。
回了家将平安符给了小姨,她乐呵呵地收下,没提给我钱的事。
“钟艾,你们今天出去,是不是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吃饭时,小姨夹了块排骨到杜敬川碗里,状似不经意地问。
小姨有时候真的很好猜,我就在想她肯定会问,果然就问了。
“嗯,好像是白哥姑姑朋友的女儿。”我绕开那盆排骨,识相地只夹花菜吃。
小时候不懂事,也曾做过和杜敬川抢一块肉的事,结果杜敬川直接在饭桌上发疯,大哭大闹,让小姨把我赶出去。
他那时候比现在还要胖一些,哭得脸都憋紫了,模样瞧着颇为骇人。
小姨吓得不轻,哄着儿子,一口一个心肝宝贝,姨夫直接指着我怒骂:“你能待就给我老实点,不能待就给我滚蛋!”
那之后,我就再没动过不属于我的那盆肉。
“那你看没看出来她跟谁聊的比较好?小姑娘说是在江市跳舞的,感觉跟你白哥挺配的。老家是一个地方,工作又是同一个地方,以后一起回来过年都方便。”
只是出去了一次,感觉小姨已经连他们孩子的满月宴要穿什么衣服都想好了。
“我没看出来,”我傻笑着试图蒙混过去,“我哪里懂这些。”
小姨见问不出什么,兴趣大失:“你啊,整天就知道傻乐。”之后便不管我,与姨夫话起家常。
吃完饭,杜敬川回屋写作业,我不好进去,客厅里又有姨夫在看电视,我也不爱多待,就只好借着倒垃圾下楼转悠。
雪已经停了,但云层还很密集,看不到星星也看不到月亮。
我在小区的儿童游乐区找了副秋千,拂开上头的落雪,百无聊赖地荡起来。
小姨他们住的是个老小区,没有电梯,也没有地下停车库,车辆密集地停在道路两边,如果狭路相逢,就要上演惊心动魄的“你进我退”。
没有属于自己的房间,没有等自己回来的人,老旧逼仄,这样的地方,却是现在的我拥有的,唯一可以称得上像“家”的存在。
“心情这么好,在这儿荡秋千?”
脚尖点地,我诧异地朝声援望去。沈鹜年双手插在大衣里,缓缓朝我走来,如果不是他的肤色够白,那一身黑的穿着简直要融入夜色中。
我不睬他,收回视线,继续荡自己的秋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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