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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以为,清欢岁月两相知时,我们可以就此携手走过漫漫人生了。
而我,也可以永远站在江知栩的身后,像大树下栖息的花草,和后宫所有人一起,抚育皇子公主,过平和的人生。
可是,世事无常,天终不遂人愿。
知元十六年,可祯八岁,可知可念三岁,可予一岁时。
江知栩在朝堂上,倏然汗如雨下,重重倒地。
那一日,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层不安的阴影之下,宫中再不见往日的宁静与平和,长廊上、宫宇间只有焦急的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风声。
月昌是带着哭腔来唤我的,我那时正在画我们一家人,甚至为勾勒大家的笑颜而绞尽脑汁。
听到消息,只觉一阵耳鸣,天旋地转。
我不知自己是怎么强装镇定,跑去未央宫的,我只知江知栩静静地躺在龙床上,唤不醒,叫不应,手垂向下。
似沉沉睡去。
医官见我进来,哆哆嗦嗦地跪着,与我说,皇上应是隐了多年病情,其实胃肺兼症已多年,如今旧疾突,是痛到昏厥支撑不住,才倏然倒地的,应是难以……
“闭嘴!”我有些失了理智,忍不住大声呵斥,对着医官道:“不管用什么法子,现在救皇上,救皇上醒来!”
“是,是,微臣一定尽力!”医官哆哆嗦嗦着回到龙床前。
而月昌,早已在旁已哭成泪人,呜呜咽咽地自责,说皇上整日咳嗽,奴婢怎就这般迟钝?
我此时也不知为何,忍不住挥了他一巴掌,说皇上无事!无事!月昌你莫要哭丧!莫要胡说!
月昌这才颤颤巍巍地掩住了,从嚎啕大哭,又变成小声啜泣。
其实我又何尝不自责,这些年来,我是知他怎吃不胖,又时常咳嗽的,却如月昌一样后知后觉,习以为常。
或者说,我们虽贵为帝后,却自小无父无母,以致一点常识都不懂。
我还好,幼时有嬷嬷照拂,虽然她去得早,但足以将我养得康健。
可江知栩……贵为天子,却自幼孤单,身边除了同样是孩童的月昌,竟无一个大人予以关心。
我还记得小时候见他的场景,秋风乍起,他穿着宽宽大大的龙袍,清秀的面庞上是那样的苍白,孤傲的神情中也写满冷寂,宫女小吏、侍卫差使见他都只顾下跪低头,却无人关心他龙袍冷不冷,三餐食未食。
那时甚至有些人,巴不得他龙体脆弱,病痛常在。
他常穿着不合身的龙袍,批复比他还高的奏折,夜里看书简,一看就是半夜。
我那时懵懵懂懂,陪他在未央宫打瞌睡,就觉得,衣不避寒,食不果腹虽是形容街巷流浪孩童的,可放在他身上,也是贴切的。
可他是天子啊,我不敢说。
现在想来,我也是如其他人一般愚钝罢了,忘了九五之尊的天子,也不过也是凡人肉身,也会病痛,会劳累。
后来渐渐长大,也有了一点知觉,想努力将他养胖。
可又时常偷懒,还那样容易被他唬住,总听他说朕无事,朕康健着呢……
现在想来,他个傻子,享的是天家头衔,承受的,却是常人不能承受的夺权之苦、治世之累。
而那些胃痛、咳嗽隐疾应该是一早就有了,只是他痛到习以为常,我们也习以为常罢了。
我现在甚至不敢相信,他那些年胃疾常犯时究竟多难受啊,他是怎么习惯,怎么忍下的呢?
我也是傻子,大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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