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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副将对拓跋苏附耳道:“泥婆罗的军队到现在都没有来,他们大抵也是不会来了。”
拓跋苏浓黑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从腹中哼出一声:“墙头草!等我攻下凉州再找他们算账!”
“两万五对他们不到五千,堆也能堆死他们,何况是个娘——”副将轻蔑的话语还没完全说出来,就噎在了喉咙里:“他们手里拿的是什么?”
战鼓擂擂,赵靖柔一马当先,己方的人数占据了绝对的劣势,那便只有用一往无前的气势来填补,而勇武不等于莽撞,赵靖柔早已用新得到的武器定下了计划。
“扔!”随着她的一声令下,前排人手一个的圆形物体从西戎联军的头顶迎面而落!
“砰——”“砰——”“砰——”
霎时,接连不断的爆破声和被炸裂的陶瓷碎片划伤的惨叫声在西戎的军队中响起,偶有慌乱的声音提醒众人防御,然而,人可以依靠厚重的战甲躲过碎瓷的攻击,马却被接二连三的惊吓和疼痛影响,不安地乱跑起来,后面的马受到前面的马混乱的冲击,也变得不受控制,一时间整个联军队伍乱成一团。
赵靖柔抓准时机,趁乱进攻,她率领的队伍呈三角形,如同一支离弦的利箭在乌泱乌泱的西戎军队中冲杀出一条血路!
“拓跋苏,我来取你狗命了!”血月枪在手中抡出一道完美的半圆形弧线,赵靖柔一枪扫开挡在马前的数名大汉,大喝道:“敢来一战否!”
“都让开!”拓跋苏不怒反笑,推开副将的阻拦:“好女人,我一直在这儿等着你呢!”
说罢,他抽出腰间双刀,纵马与赵靖柔迎面相冲!
金戈相撞,叮叮当当瞬间便是几个来回。从血月枪上传来的重量压得赵靖柔胸前一闷,虎口充血,暗惊于拓跋苏的巨力,即便自己已经吃了激内力的药,硬抗依旧十分吃力。和他对战,绝不能拼力气。
想到九谏说过的话,赵靖柔改换招式,她迎面躺倒在马背上,鼻尖险险擦过拓跋苏的刀锋,将血月枪直插入地,借力腾空翻起,从腰间抽出自己惯用的软剑瞬间刺向拓跋苏的咽喉。拓跋苏眼见在马上闪躲不过,干脆地弃马,略显狼狈地在地上翻滚了一圈,横刀架住赵靖柔的攻势。赵靖柔刚才那一剑险些要了他的命,他的目光再没有任何轻视,取而代之的,是真正对待对手的严肃的杀意。
赵靖柔早对他之前的称呼和眼神厌烦不已,察觉到这种转变,嗤笑一声:“早该如此。”心下却暗暗戒备,九谏说拓跋苏师承的新密宗走的虽是大开大合的刚猛路数,却暗含阴诡,他不再轻视自己的坏处就是会使阴招的对手,更难对付了。
果然,她听到了什么细小东西破空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拓跋苏再次攻上来的身影,赵靖柔一手挽出剑花以巧力避开沉重的杀招,一手疾转血月枪,隔开她无暇细看的暗器,拓跋苏再击不成,开始以话术攻心:“你就不想知道,你父亲的头颅是怎么落在我手里的吗?”
赵靖柔明知是计,却还是下意识地慢了一拍:“待我抓住那个叛徒,把他的头和你的一块儿炖了煲汤喝!”
“原来你还没有抓住那个人啊你觉得,我等了三天是在等什么?只是援军吗?”拓跋苏的汉话说的并不流利,却慢的很清晰:“只要他们还在凉州城一日,就算你们再怎么浴血奋战,都逃不开城灭的结局,何必负隅顽抗呢?我欣赏你这样的女子,你若降了我,我封你做党项大妃,如何?”
与他想象中不同,赵靖柔听到这里,非但没有丝毫动摇,本来有些犹疑的神色还更坚定了,她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只要我想,我六岁那年就能当周朝的太子妃,什么党项大妃,破草房里的羌奴,凭你也配!”
拓跋苏脸色一变,彻底被那句“破草房里的羌奴”激怒了:“你现在嘴硬,等凉州城从里面被破开,我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拓跋苏,别怪我笑你,你作为党项的领,居然真的相信那些不光彩的中原叛徒吗?”赵靖柔吃力地对应着狂的拓跋苏,嘴上却不饶人:“你相信叛徒,我却相信我的朋友!有他在,你们的阴谋就不会实现,我敢毫无顾忌地站在这里,就是因为我信他胜过相信自己!”
“领,不好了!”有西戎士兵用羌语报告:“我们后方突然出现一支中原人的骑兵,约莫有三千人,吐蕃人撤退了!”
拓跋苏怒视赵靖柔:“不可能,你们援军不可能这么快赶到我们后方去!”
是九谏安排的人手!赵靖柔觉得疲惫的身体里又重新积攒了力量,讥嘲道:“战场上什么都是有可能的,拓跋族长,现在是八千对两万了,你猜,我还有没有更多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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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可儿僵硬地看着粮库里满满三厢的黑火油,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现实:“大人,我们这是要烧粮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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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脸上洋溢着疯狂的、得意的令人作呕的笑容:“不烧粮仓,城里怎么乱起来?城里不乱,我们怎么破开城门跑出去?”他说到这里,也有些疑惑:“奇怪,他们怎么还没从侯府出来,就一个和尚,这么难抓?”
田可儿低着头,生生把嘴里那句“疯子”憋了回去:“大人,城里不止一个粮仓,这些火油够不够呢?我们一会儿不直接逃走吗?再去烧另一个会不会有点浪费时间呢?”
那人对田可儿这样的弱女子没什么戒心,大大咧咧道:“蠢货,那边也有我们的人,我们把这里点着了,他们受到信号就会动手的。”
“我明白了。”田可儿感觉已经过去了很久,而实际上,仅仅是一个呼吸的瞬间,她已经做好了决定:“大人,可儿也想戴罪立功,请将倒油的事交给我吧!”
那人满意于她的主动,见她把盖子打开,使力使得满脸通红却推不动油桶,一边骂着废物,一边向油桶走去。
“这点小事都干不好,你——”他猛然睁大眼睛,却已经来不及。他整张脸措不及防地被田可儿按进油桶,为了防止他逃脱,田可儿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去,用尽最大的力气,死死地按住他的后颈。
那人剧烈地挣扎,勉强屏住呼吸,拔出手中的匕,对着田可儿的腹部连着乱捅了几十刀!田可儿猛地吐出了几大口血,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笑意——这切腹之痛,尚不及忍受极乐散作时痛苦的三分。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力气随着生命力的逝去渐渐流失,却没有放松一点点手上的力道,直到那人再也维持不住屏息,挣扎力度越来越小,最后再无动静。
她无力支撑自己站着,和那人的尸体一同瘫倒在地,生命的最后一刻,模糊的视野中,她好像看到粮仓的门被推开,一丝光照到了她脸上,正如那天被李匡儒从那个屈辱的小箱子拉出来时看到的光芒一样美好。
“可儿姑娘!”我扑到那一地的血色狼藉里,将奄奄一息的田可儿抱起来,手忙脚乱地在全身翻找金针:“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你再等一下,我给你止血你可以活下来的,等我一下——”
“九谏”楚赦之见到一地惨状,眼圈也红了,却不能放任我陷入这样的状态。他使劲箍住我的肩膀,面对面地喝道:“九谏,你听我说!让她让她安息吧,可儿姑娘救不回来了,她已经”
我怔怔地看着他,又看看田可儿:“你胡说,她她还在说话呢。”
楚赦之低头,田可儿的唇确实在张合,却只能出极其细微的声音:“九谏,我想可儿姑娘是想和你说话的,你静一静,让她把话说完吧。”
我将耳朵轻轻贴在她唇边,她的声音如此微弱,只有比熄灭的柴堆上残留的火星还细小的热气吹在我的耳朵里。
“别哭。”她淡淡地笑了一下:“既见天光,虽死不悔。”
说完这句话,田可儿的脖颈软软倒在我怀中,再没了声息。
良久,一滴泪珠从我的眼眶中滑落,恰恰落在了她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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