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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湄瞳孔睁圆,看见江逾白过去帮他卸了米,大掌搭在他肩头,熟稔地聊了起来。
灯影在人影上摇晃,那个不良少年,和江逾白竟是好友?
秦湄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此时江月年从跟前经过,视线一断,她下意识偏头,还想再确定是不是跟他见过时,那双冷薄的眼皮掀起,倏忽朝她落来。
秦湄条件反射地收回窥视的目光,就听江月年说:“司译,吃水果。”
男孩冷峻的眉眼难得有一丝舒展,客气道:“谢谢。”
晚上摘了鸭舌帽,少年那双眼睛彻底露了出来,秦湄发现,他看人时没有温度。
在厨房收拾妥当的二老出来后朝他招了招手,道:“司译,把这个陈皮拿回去给你爷爷泡水喝,止咳的,还有米钱。”
说着江奶奶给他递了个红袋,底下夹着一张钞票,少年双手接过,一副礼貌的态度说:“奶奶,给多了。”
秦湄闻言心里暗自哼声,下午才看到你把人堵在巷子里索钱,这会倒扮起了好孩子。
只见江爷爷甩了甩手说:“别找了,下回去你家买东西再扣吧。”
少年好像算准了二老会这样,从兜里拿了备好的零钱放到桌上,薄唇难得扯出一丝弧度,道:“下回再说。”
秦湄才看明白,难怪吃晚饭时爷爷奶奶都说他懂事,此刻江家人都围着他转,少年人一进来仿佛成了江家的主角,秦湄偏坐在一旁,好像藏了一个秘密,生怕吐露。
“走了,还要看店。”
少年内敛寡言,方才一直都是江家两兄妹在说话,江月年一听,皱眉道:“都这个点了,也没什么人,还不关门?”
此时一旁的江逾白抬手又揉妹妹的头发,眼神里有一丝来自兄长的训意,倒是少年神色自若,说了句:“开到十一点。”
说罢便往门口走来,秦湄就坐在挨着门口的沙发上,见他经过,下意识往里坐,像是生怕距离靠近,再抬眼,发现少年的目光在她脸上一刹而过。
两人从始至终都没说过话,直到客厅里没了这道压迫感,秦湄才松了口气,江月年继续留她过夜,此刻时钟又拨后了一点,她回去确实有些晚了,于是顺水推舟地点头。
晚上洗澡,江月年在浴室里找了一通,说:“小湄,好像没有新牙刷了,我一会去给你买。”
秦湄站在二楼客厅的一角,刚好能看到走廊尽头江逾白的房间,灯光从门缝下泻出浅浅的一道,暖融融的,裹在她心尖上。
“我去买好了,你先洗澡。”
夏季闷热,人坐着都会流汗,江月年是恨不得赶紧冲凉,于是点头道:“嗯,毛巾和睡衣都有,你买牙刷就行。”
秦湄下楼,逋去掀门,忽然看到挨着沙发的角落边放了个反光的玻璃瓶,蓦地反应过来,是她下午买的气泡水瓶,这种一块钱的饮料,喝了得还瓶子,她给忘了。
弯身拿起时,突然想到刚才停在门口看她的少年,他那眼神,莫不是以为她要私吞这瓶子吧?
夜晚下过雨的溪屿镇空气凉爽,黄白相间的鸡蛋花从栅栏里探出了头,地上被雨打落了一片,秦湄捡起一枝放在鼻翼间嗅,而后插在丸子头上,回去让江逾白看到,应该能让他从书山题海里放松一笑吧?
斜坡上没有路灯,秦湄借着路边人家的灯火往小卖部过去,刚看到那橙色雨棚,便见几道高大身影围在了墙角——
“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拿你店里点货怎么了,啊?还敢动手,他妈的,给我砸!”
秦湄瞳孔猛地一睁,昏暗的屋檐灯下,一个高大彪悍的男人大掌掐着少年的脖子,拳头刚要挥下去的瞬间,少年长腿狠踢向对方的腰腹,突然斜刺里有人拿着木椅朝他砸了过去,被他一把抓住,顺势将人拽倒。
秦湄应该像今天下午一样有多远跑多远,但是一群人和一个少年,他撑不了多久。
可她是跳舞的,不能让自己身体有任何风险,秦湄紧紧抓着手里的玻璃瓶,破罐子破摔,“哐当”一声,玻璃碎开,秦湄看到有人朝她望了过来,害怕地大喊了声:“司译,你爸爸来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喊他名字对没对,反正说家里的大人总没错,她假装自己刚才是去搬救兵吓一吓他们,然而谁知道那群人脸色惊恐,秦湄站在斜坡上,此时一阵阴凉的风吹来,她身上的白裙子飘飘荡荡的,她一喊完,少年趁对方惊愕的刹那反占了上风,哑着嗓子吼:“滚!”
秦湄喊完后就躲到一边的树影下,那群人扭头没看见她,骂了声:“操,真他妈见鬼了!”
还真就散了。
等那阵打斗声歇了,秦湄才敢出来,少年靠坐在墙边,曲起一条长腿,看见她时嗤笑了声,手背擦过嘴角的血痕,说:“长得又细又白,站那儿确实像鬼。”
秦湄听他前半句像夸,后半句像骂,枉她刚才还救了他一命,气得胸脯一起一伏:“我要买牙刷。”
少年狭长的眼睑下扫落一层阴翳,“从里数,第三排。”
秦湄在第三排货架上挑了支软毛的牙刷,出来找他结账,发现少年仍坐在原地,头顶昏黄的门灯罩在他身上,像一层淡淡的,无声的抚慰。
秦湄抿了抿唇,把钱递了过去:“标价是五块,呐,钱,要还的饮料瓶刚才被我摔了。”
她言下之意是瓶子还不了了,而且是为了帮你,总不能要她赔吧。
此时少年后脑勺微抵墙边,懒散散地看她:“还想要什么?”
秦湄对上他幽黑的瞳仁,仿佛看见一头刚撕咬过的野狗,一时间心慌想逃,却见他站起了身,高薄的身影挡住了头顶的光,嗓音像浮在闷热的夏夜里,对她说:“我不收钱,只限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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