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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伤而有些发颤的手突然发狠握住了刀柄,锈刀在潮湿的空气一闪而过,又蓦地停住,刀身稳如一面出征的纛旗。
杀了她,解药怎么办呢?
但就算她不情愿,他应当也有一万种方法让她乖乖听话、不敢反抗的。
他实在不该在这继续陪她玩那“好阿姊、好阿弟”的家家酒游戏,他应该露出獠牙,让她害怕、让她后悔、让她跪在地上颤抖求饶……
或许他应该先砍断她的腿,让她不能逃开。
握刀的左手稳稳挥出,透出锈色的刀锋便贴着她的髌骨而过。
或者,他应该割了她的舌头,让她不能告密。
手腕一转,那刀尖破开夜色,又停在她的唇角。
又或者,还是干脆不要冒险。
沉重的凶器缓缓下移,最后停在了她的脖子上。
许是刀剑寒凉,隔着半寸空气也能沁入肌骨,灶台下的人微微翻了下身,似乎被什么噩梦缠住了一般,冷汗顺着她的脖子往下流,打湿了那条还渗着血的布带。
今晚的月色似乎格外地亮,剧烈的心跳和眩晕渐渐平复,喉咙中那股没来由的干渴也消失不见,他只觉得五感前所未有的清明,仿佛能穿透这晦暗光线,一眼望见她脸上每一片细小绒毛和轻微颤动。
随后,他听到她在睡梦中的低声噫语。
蚊子叫一样,像她这个人一样虚弱不堪,根本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李樵挑了挑眉。他是来杀她的,还要好奇她说什么梦话么?
不过长夜漫漫,听听又何妨呢?
他抬起刀尖,俯下了身、贴近了她。
女子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因为压住了半边脸的缘故而有些口齿不清。
“不要怕……不要怕……”
窗外的雨滴声似乎突然停止了,年轻刀客浅色的瞳仁颤了颤。
她似乎只是在混沌中自我安慰。但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那女子的梦魇之中,同她一起回到了在宝蜃楼的那一天。彼时,她是那样执拗地牵着他的手,笃定自己可以带他走出那个黑暗的地方……
诡异的思绪一闪而过,很快,他的视线焦点便落回到了她的脖子上。
鼻间隐隐还能捕捉到一丝血腥气。
莫名地,那些温热血液在口中喷薄而出的感觉又浮上心头,还有他咬住她时、她在他怀中挣扎的力度……
同先前混迹江湖时的杀戮不同,这是一种更原始也更纯粹的冲动,就像那些流入他体内的鲜血一般,腥味里隐隐透出一丝甜美。
那是一种狩猎的本能。
撑在灶台两侧的手臂收紧又松开,他缓缓直起身子、重新打量起他的“猎物”。
现在杀了她,或许确实有些可惜。
且不说晴风散的事,便是那公子琰在他身上做下的手脚究竟是什么、他何时再会发作、发作时是否能够自控,他都不得而知。倘若接下来的几个月内,他必须要靠鲜血缓解,可如何挑选下手的对象已经令人烦扰,行事之后还要掩盖行踪更是个棘手的问题。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杀人灭口的麻烦之处了。
他需要小心抹去自己兵器留下的痕迹,毁掉对方身上有标识性的衣物佩饰,有时甚至还要一并处理尸体。所以他喜欢借刀杀人或是浑水摸鱼,那夜在清平道,他本来是要借那秋山派王逍作幌子行事的,却不料遇上了公子琰这只“黄雀”。他虽侥幸逃过一劫,却也留下了难以消除的踪迹。
宝蜃楼里遇到的麻烦或许还只是开端。
他应当更加小心谨慎地行事,将一切隐患控制在最小范围之内。
目前来看,这个名为秦九叶的“隐患”,或许是他最好控制的选择。
灶台旁的人早已停止了梦呓,似乎陷入了更深沉的睡梦之中。
他盯着自己投在她身上的影子,终于缓缓将刀收入鞘中。他又退开半步,窗口的月光便又重新在她发间盖上一层柔光。
窗棂上的雨滴声又响了起来,同灶下女子清浅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地对抗着。
少年的身影已消失在屋内,悄无声息地、就像他来时一样。
无妨,就让她再多活些时日吧。
第29章一条绳上的蚂蚱
雨停后的清晨凉爽而惬意,丁翁村中的小道上,窦五娘正提着裙摆、骂骂咧咧在泥坑间跳跃。
本就泥泞的小路如今被踩得稀烂,仿佛昨天入夜后谁家的牛羊跑了出来,在这泥水中反复蹚了好多遍一般。
脚下一滑,窦五娘新换的鞋子瞬间沾了半边泥巴,她立在路口,当下便要破口大骂起来,骂了没几句又咳上了,缓了好一阵子才直起腰来。
她前后左右四顾一番,似乎是在观察有无哪家早起的妇人躲在暗处看了她的笑话,见四下并无旁人,这才垫着脚向那扇熟悉的柴门走去。
“秦掌柜?秦……”
窦五娘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隔着院门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情景,瞬间换了一副神情,声音也细了许多。
“这不是李小哥么?年轻就是好,起得这样早看着还这么精神。”
半掩着的柴门里,正劈柴的少年停下动作,立着斧头望向她,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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