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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善忽然笑着抬起头,凝视着头顶上永世不变的太阳,抬手轻轻旋转起来,手指灵巧地在半空画出流畅而轻快的弧度。随着她的起舞,对视双方发出嘶喊,挥动着手中的长刀冲向彼此。
血肉飞溅,济善恍惚中仿若回到了母亲的怀抱,祂们的族人起舞,而万物生灵厮杀,将他们滚烫的血肉溅在祂们身上,祂们就披着血与肉在天地间行走,身后拖行着蜿蜒千万里的白骨。
百年千年,不外如是。
她为此而生。
营地内其他士兵被此处的喊杀声所惊动,提着长枪闻讯赶来,却在看见济善的那一刻,仿佛踏进了未知的领地中,不受控制地举起手中的长枪。
他们分明能控制自身,却从心底喷出难以自抑的杀戮欲望,那种欲望将士兵的眼睛烧得通红,大吼着冲向正在拼杀的同僚。
不论对错,不对敌我,只是要杀,只是要杀!
千年百年,不过,死生一瞬。
“老河!老河!”
人类在大喊,声音又惊又怒,可是却没有杀戮的意愿,在一片惨叫与怒吼中如此刺耳。
济善缓缓放下双手停了下来,歪着头看向血泊中的人。
满地尸体,那些新加入的士兵还不曾到达老河和乌头的身边,就迫不及待地将手中的长枪刺向身边的同僚。
那投出武器的力度是如此之大,把他们像鸟一样被彼此刺穿在长枪上,软绵绵地垂下头颅。都已经死了。
在遍地被血浸泡的尸体中心,站立着老河等人,以及乌头。
血把他身上的棉袍和软甲浸成了黑红色,与他同队的人都倒在了地上,可他还是半跪着,胸口插着一支长枪,双手紧握着扎入地面的剑以支撑自己不倒下。
他脸上交错着伤痕,其中一道横贯他的左眼,可他还是不停地喊着将自己眼睛刺破,又将剑刺入他胸口的人的名字。
“老河!老河!”
济善走过去看着乌头,因为过度的失血,他的眼睛大抵都不怎么看得见了,可是喊声却越来越大,震得人心头一阵一阵的颤。
她扭头又看老河,大颗大颗的泪从老河的眼中滚出,他在笑,又在流泪,脸上的肉抽动着,露出的表情扭曲如同鬼魅。
“你为什么叫他的名字?”济善问:“你觉得他能救你吗?你认为喊他的名字,他会放过你吗?”
乌头意识到她来到了自己身前,于是恳切呼喊的神情中透出了怨毒,他嘴唇开合说着骂语,大股自嘴角流出的血吞没了他的声音。
“噗!”
济善抓住他胸口的剑,用力拔出。血喷在她的脸上,带着生的力度和温度,紧接着是死,乌头死时向她的方向倾倒下来,济善听见他还在呼唤着老河的名字。
这让她茫然了一瞬,就像听见了一件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
老河和他身后的士兵站立着,流着泪微笑,在阳光的照耀下诡异地如同骤然见光的泥偶人。
她不明白他们为何这副模样,只是在听见乌头呼唤名字时,胸口仿佛被塞进了一把土,沉闷地掩埋了什么。
谭延舟脸色苍白地站在不远处,他目睹了全过程,也终于想起了当年疯癫老道所告诉他的一切。
那个疯癫老道交给他的职责,他抛弃了。
他忽然笑了起来,双手撑住膝盖,好像站不住似的,边笑边朝济善看过去。济善走到他面前,抬手拢住他的下巴,把他哈哈大笑的嘴合上。
“不要乱笑。”
济善严肃地说,因为无法理解谭延舟莫名其妙的笑而不高兴:“我们启程了。”
谭延舟点点头,她身后簇拥上来老河等人,拄长枪,披血甲,因为她的严肃,而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冷凝了下去。
她对老河打了一个手势,老河便去帐中取来了一卷图纸,又有两人上前,将图纸在济善面前徐徐展开。
济善一边挽袖子,一边低头看这张图,问谭延舟:“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叫老河?”
谭延舟摇头,济善抬了抬食指,老河僵硬开口,一个字一个字道:“幼时我娘常带着我在河边洗衣,我爱去河中摸河蚌小蟹来补贴家中,便取名为小河,后来入了伍,年纪大了,便被称为老河。”
济善点点头:“然而那并不是一条河,而是旺村坝。”
谭延舟愣了愣:“水坝?”
济善抬手,身侧的士兵便卷好图纸收起,抽出腰间的马鞭递给她握住。
她从头到尾不需要下一句命令,在许下愿望的同时,这些人被连在了所谓的“仙人”身上,身随济善意动。
谭延舟看着他们,只觉得他们如今像一颗树伸出来的触须,而济善便是那颗树。
在与这些触须相连的一瞬,她也就拥有了这些四处探索过的,触须所知晓的讯息。
济善微笑:“你以为,我是冲着这些人来的?”
李哲驾马战战兢兢地攀登,走在狭窄的山道上,一面是幽深山谷,一面是嶙峋山崖,胯下的马匹稍不留神打个劈叉,便能连人带马一块儿翻下去。
而放眼望去,此处两山夹道,中间山谷幽然,山木苍郁。马蹄子甩下山石去,要等许久许久,才能听见模糊的回音。
而自家公子不仅驾马在上小跑,甚至在他们身后,还带来了改造过的机弩。听着载装机弩的车架在山道上颠簸,李哲都一阵一阵的发冷汗。
一只鹰隼在空中盘旋,呖呖啼叫,李哲抬起手臂,它便缓缓飞落在他手上,任李哲从脚踝上取下一只短筒。
他速读后脸色一变,也顾不得许多,一夹马腹赶上前去:“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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