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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哪里?”
济善睁开眼,她左右环顾,马车车轮颠簸,而车厢中却稳稳地点着香。她抬眼,见对面挂着一面小镜,倒映出一张陌生的,梳着丫鬟头的脸。
而镜下的阿黏注视着四下弥漫的香雾,脸上面无表情。
“砍头客。”
济善说。
阿黏微微笑了笑,笑容显得很无所谓。
马车帘子掀开,可见漫山遍野都是漫无目的游走的人,马车不得不走遍布石子的小路,难免颠簸些。
“大名鼎鼎的砍头客,你要去哪里?”
阿黏道:“回去找我家人。”
“即便他们如今也变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嗯。”阿黏说:“乱跑的话关起来就好了。一家人都在一起。”
“他们不会认得你,不会和你说一句话。”
“嗯。”
在这乱世里阿黏有种岿然不动的沉静,天塌下来了也跟她没关系。
仔细看的话她的表情里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意味,某种程度上她和顾弦一样早慧,总是用敏感的眼睛上下扫视自己身边的一切。
只是顾弦一直到死都不愿意与自己发现的真相共存,而阿黏是那种如果有人求救就会帮一把,没人求救她就会在泡满尸体的池子边默默坐着,直到她认为自己没有必要再活了然后自己也跳下去的那种人。
世间大叫大笑疯疯癫癫的人好认,但像阿黏这种默默地决定,默默地执行的疯子不好认。
感觉像一种沉默寡言的猎手,沉默而固执地跟在猎物后面,猎物走她也走,猎物被她追上了她就一口将其吞下,然后闭着嘴在原地消化,也不呲牙威胁也不吼叫庆祝。
要是猎物一直也追不上,她就一直悄无声息地跟着,直到自己筋疲力尽,嘎嘣一声就翻肚皮死了,猎物还会莫名其妙回头看她一眼,不知道那个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东西是怎么一回事。
只不过现在看来她的猎物就是家人,她沉默地追啊追,讲起来一点也不煽情。
也不说对家人的担心,也不流泪,什么都不说,就一句,我要找他们,然后没日没夜的换马在道路上疾驰。
按她能够纵横黑市这一点来看,她本应是个欲念横生的人,无论是行动力还是筹措能力都极强,但诡异的是她现在又这么冷静,既没有上蹿下跳地企图逃去虚幻桃源,也不着急害怕,更不想在此刻牟利。
济善忽然觉得,如果她回去发现家人都去世了,是很有可能扭头回来找自己说要不要我帮你把这里都炸了,大家都成灰的话我和我的家人就融为一体。
阿黏看了她一眼,说:“我做了我能做的全部。无论是什么样的后果,我都要看见它发生。然后,是生,还是死?这不是我考虑的事情。”
济善笑了:“你要把自己的生死交给谁?”
阿黏指了指头顶,然后指了指脚下,又分别指向东南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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