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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第1页）

【S秾耶】：道歉！道歉！道歉！

看着满屏幕刺眼的“道歉”，饶是苏睫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有点生气。

“我没有篡改历史，华国历史上确实修筑过不止一条长城，比如秦长城、汉长城、金代长城和明长城。目前残存的八达岭长城是明代修建的，而我刚刚提到的秦长城，它的位置要在明长城更加北一点。”她强自按捺着怒火，好声好气地解释。

【尊重历史】：不可能，史料上根本没有关于秦长城的记载。以当时的社会生产力，也不可能造出八达岭这样的长城。

“但是教授所谓的史料，也只是两次大灾害后残存下的只言片语吧。一些东西没有记载，并不代表不存在，我们历史系的学生，上第一节课时都应该被教导过，要想接近历史，首先应该有包容的心态。另外，您也不能将秦长城与明长城相提并论，秦朝的生产力不高，确实造不出明长城这样砖石铺砌的伟大建筑，我所说的秦长城，其实只是一段碎石夯筑的矮墙。”

苏睫说这话是有底气的。

她曾经研究过，这个世界的历史在21世纪之前与她穿越前的世界高度一致，甚至连苏睫那个时代几名国家领导人的名字和出台的政策都一般无二。这让她有时根本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穿越到了一个平行世界，还是仅仅从21世纪穿越到了同一个世界的数千年后。

【尊重历史】：包容的心态不代表虚无主义的臆测与信口开河！

“您还是在固执己见。接受我的观点有这么难吗？”

【尊重历史】：不是接不接受的问题，我想要的是证据。你说有秦长城存在，你的依据呢？

依据……

苏睫沉默了。

她的依据，是她穿越前所学的历史课本，是她去内蒙玩时亲眼见证的断壁残垣。可是，这些记忆显然不能拿出来当证据。至于相关史料的获取，更是难如登天。

因为两次大灾害，人类的历史记忆也好，科技传承也罢，都经历过大断层。

22世纪初，太阳黑子突然密集爆发，大量的电磁辐射穿破大气层进入地球，引发了一场持续数年的“大停电”。在“大停电”中，所有的电子设备全部失灵，大量的电子化数据资料丢失，曾经繁荣稳定的信息社会一夕之间土崩瓦解。高浓度的宇宙射线还引发了人类的ABO分化，并导致部分动植物变异。alpha与omega的突然出现让人类世界秩序崩坏，纷争不断，数千年文明的果实在这场浩劫中几乎毁于一旦。

先祖们花费了近百年时间，才从废墟上建立了新的秩序，能在第一次大灾害中遗留下的文明史料本就有限，更别提在短短千年的重建后，虫族入侵，第二次大灾害紧跟着爆发。战争的开局基本是一边倒的失利，最严重的时候，虫族曾占领70%的陆地。当时，有笃信人类大势已去的富豪权贵与科研人员乘坐飞艇，携带着大量物资与最新技术成果进入宇宙，抛弃了地球，这些人后来在荒星域扎根，成了令联邦头疼的星际海盗。剩余的人类在几大家族的促成下，舍弃了国家间的对立与仇恨，成立了联邦，与虫族背水一战。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持续了数百年，战火几乎燃遍了除南极外整个地球。就连万里长城，也被摧毁得只剩下百余米的一小段，更别提本就是废墟的秦长城了。

——不、秦长城当然没有留存下来，否则现在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它的存在。

如今已经是星历4326年，距离21世纪已经过了两千多年。就算撇去两次大灾害不提，光是这两千余年的风吹日晒，也足够将秦长城的存在彻底掩埋。

“这是我偶然从某本书中读到的，但我已经不记得那本书的名字。”

停顿了片刻，她只能这样无力地辩解。

【尊重历史】：所以就是没证据？

【SonyYang】：别废话了道歉行不，爷点进来这么久就为了看你道歉，别让爷久等了。

【S秾耶】：道歉！道歉！道歉！

弹幕一时之间又被“小番茄道歉”党刷了屏。

道歉党连声的催促带着藏不住的恶意与幸灾乐祸，由机器人念出，声声机械僵硬的电子音如冰锥入耳，刺得苏睫手脚冰冷，四肢僵硬。从没如此直白地感受到来自外界的排斥与恶毒，莫大的孤独与悲哀瞬间淹没了苏睫。

是的，这里已经不是她的世界，而她，是一个不该存在于此的人。

可她原本也不是自愿来这里的啊……

弹幕中的叫嚣声忽然有了片刻的停滞。直播间的所有观众都被屏幕那一头主播的变化吸引了注意力。

昵称【小番茄】的女性主播，给人的印象就像是个柔弱无害的omega，她常常是微笑的，很和煦很温暖，有着一双令人称赞的巧手，能做出很多有趣新奇的物件。当她低头专心制作手中的编织品时，一种缓慢悠闲的气质笼罩在她的周身，时光在路过这个女孩时也仿佛放慢了脚步，仅仅只是看着她的身影，在工作与生活中挤压的浮躁与压力不知不觉一扫而空。

可此刻的【小番茄】，就像被抽干了所有的活力与生机，从来透着健康红晕的脸颊一片煞白，那双暖棕色的眼眸中也再看不到半丝笑意，当她直勾勾地盯着屏幕这一端时，空洞得就像两颗半透明的玻璃珠。

就只是道个歉而已，至于吗……

吐槽的欲望在接触到女孩颤抖的唇瓣与紧握的拳头时，不知不觉消弭无踪。不是在做戏——除了顶尖的演员，没人能将悲痛演绎得如此逼真，也并非小题大做，除了眼前的困境，一种难以理解的、更庞大深邃的悲伤笼罩了她。那悲伤是如此深刻，如此浓厚，女孩的一些粉丝也禁不住被氛围感染，眼中渐渐浮现悲愤。就连那些前来看热闹的人也就此噤声，并不自觉地反省自己刚才是否太过咄咄逼人。

浓烈的攻击氛围到此风向陡然一转。

【度噜噜噜】：啊可恶！你们这些人丢不丢人，业界大佬带头欺负小透明很有成就感吗！

【番茄粉】：小番茄不要为这些人伤心！我们永远挺你！

【伊修塔尔】：我相信你。

接连几条力挺的弹幕后，【度噜噜噜】和【伊修塔尔】又紧跟着给苏睫刷了十来条星舰。与此同时，苏睫只觉腕上一抖，她低头从桌面下看去，发现是终端收到了一条来自伊修塔尔的消息。

“我相信你。”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恰巧与【伊修塔尔】的弹幕相同，说不清究竟是巧合，还是两者确为一人。但无论如何，这条信息就像寒冬落入掌心的一枚火种，带着暖意化解了女孩冰封的心，如落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苏睫小心地将这缕善意收拢怀中，悉心珍藏。

没什么可怕的。即便是漂泊的风滚草，在扎根于土地后，也总有一天能够开出星星点点玫红的花。她曾经只是个外来者，可现在不一样了，她有了爱她的父母亲，遇见了萨瑞纳、奥格斯特、如月、伊修塔尔、梁吉颍这些朋友。

她不是一个人，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是的，我拿不出证据。你们愿意怎样说我随意，但是……”正当所有人都觉得女孩会哭时，屏幕中的女孩忽然紧抿着唇，双眼倔强地睁大，削瘦的脊梁挺得笔直，于摇摇欲坠中拼尽全力地宣布，“但是，我不会道歉的。故事是故事，历史是历史，我不会混淆两者。我没有说错，所以也绝不会道歉！”

此言一出，直播间便是一片哗然。

【尊重历史】：呵，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好自为之。

“谢谢，我会的。”

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苏睫挺直腰杆，朝屏幕那一头露出一抹傲然的笑。

“唰唰唰”，包括【尊重历史】在内，直播间的人数因为她的这番话，瞬间掉下去一大半。苏睫却仿佛完全没有受影响，淡定地从一旁取过针线编织到一半的麦穗结，接着刚才的进度继续讲解绳结的编法。有看不过眼的人还滞留在直播间，一刻不停地发弹幕嚷嚷“说句对不起这么难吗，取关了”、“骗子快道歉！”之类的话，但全被女孩无视了。时间一久，除了几个闲得发慌的人，其余人也浩浩荡荡离开了直播间。

直播间里短暂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得益于【度噜噜噜】等人刷的礼物，风波过后，依旧一刻不停地有新人点进来，有些人留下了，有些人很快离开。苏睫不着天际的故事会也仍旧在继续，从手中的麦穗结说起，联系到赫赫有名的唐诗《悯农》和诗的作者李绅，再谈及21世纪初曾甚嚣尘上的“李绅喜食鸡舌生活奢靡”的谣言，诙谐有趣的故事在听众间引起极大的反响。偶尔有人来不及看苏睫的动作，发弹幕让她再演示一遍，女孩也会很有耐心地停下动作，从头讲解。

一切看起来都很和睦，刚才发生的一切似乎只是幻觉而已。

除了终端的主页和淅沥淅沥，苏睫很少登录其他社交网站。也因此，直到第二日，当她再次登录淅沥淅沥，发现自己的主页被铺天盖地的“骗子”、“道歉”等留言刷屏了以后，女孩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遭遇了网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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