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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的动作也太过小心了,根本达不到梳的目的。
姚绾清了清嗓子,“咳,你可以用力一点,我的头又不会痛。”
亓鸩收住了手,似乎是在考虑所谓重一点是多重。
任晚干脆从他手中拿过了梳,对着镜子,撩过一把头,自己梳了起来。
亓鸩有些木讷地看着任晚对镜梳,脑海里却想起那日她跨坐上来,垂落的如帘笼一般。
她的眼睛是那样的亮,里面只盛放了他一人。
像传闻中会勾人性命的魅女。
“你看明白了吗?像我这样就行。”
等任晚的声音传来,亓鸩才回过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他重新接过了梳,动作还有模有样的。
这桌前的凳子像是特制的,姚绾的脚没有触地,只是悬着。
她瞧见脚踝上玉环里的青蚨闪动,荧绿的光微微亮。
“亓鸩,蚀月宫外有什么?还是说,鸩魂殿外有什么?所以你才把我藏在这里。”
在这蚀月宫鸩魂殿中,她只见过亓鸩和魂引,顶多再算上前几日的那个人。
亓鸩是在担心她有危险。
是因为她心口那缕心魂的真正主人吗?
亓鸩没觉得能瞒她太久,只是竟然这样快。
“嗯。”他放下了梳,“阿晚,他逃了,他丢下了那具躯壳,逃出了衔骨狱,逃出了蚀月宫。”
任晚听得出,那个“他”指的是烛氏阴。
那一天亓鸩去看时,衔骨狱中人垂着头,皮肉苍白而枯槁。
内里已经一片虚无,没有一点魂灵存在的痕迹。
烛氏阴本不可能逃出那座牢狱,但他就是做到了,并且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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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和阿晚在墨戎寨时,阿晚言及黎母为她的孩子鸢生所做的事,正应了触龙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那时的亓鸩只觉厌恶和怪异。
父母之于子,分明是陌生人,他们既没有同躯体,更没有共魂灵,甚至连一道誓心誓也没有。
仅凭所谓亲缘血脉,这样缥缈虚无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有爱意存在。
亓鸩自己在出祠堂之前,甚至连做一个人的概念都没有。
他的亲母,不过就是一块放在祠堂里的木牌。
而他到了魔域之后,见到那个人,那个生身父亲后,就更加厌恶了。
世界上竟然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他的身体里,竟然流淌着他的血,他的皮肉,头,指甲,所有都来自这个人。
太厌呕了,那时的亓鸩恨不得把他自己的皮肉都划烂,把头都烧掉,把所有的和这个人相像的一切都毁掉。
他自己放了把火,但最终没有烧死自己。
后来那个人死了,他的魂灵消弭,他的躯壳被重新塞了个魂灵,一个腐朽的恶臭的魂灵。
可是如今,连这副躯壳都彻底死去了,彻底的死去了。
那一天,亓鸩整整看了那具躯壳一日,忽然对这具和他相像的躯壳失去了厌恶,失去了所有情感。
悲愤的,好奇的,不解的,憎恨的,都消散了。
亓鸩的父亲,苍辞,和那个祠堂里的木牌,亓絮禅,一样了。
任晚一直在等亓鸩接着说,但亓鸩陷入了一种任晚从未见过的神情中,这情绪叫什么呢?
姑且叫它做无措吧,就像一个迷路的人,不知道要走向哪儿了。
亓鸩没有了来处。
任晚侧坐在凳子上,抱住了他,开口道:“亓鸩,我想走路,我不想只待在鸩魂殿。”
任晚在和他商量:“你是怕烛氏阴对我心口的心魂动手吧。”
“不会的,我只待在你身边,哪也不去,他伤不到我。”
本以为亓鸩不会同意的,可任晚听见他说:
“好,阿晚,你答应我哪儿也不要去。”
他亲吻了她的,闭上了眼,像亲吻他仅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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