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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出了树洞,外面的丘陵狼立马蜂拥而上,洞外一阵激烈的打斗声,丘陵狼嗥叫此起彼伏,粗大的喘息声传进洞内杨晋一的耳朵,叫他忍不住瑟瑟发抖。也不知过了多久,洞外的三人似乎找到了时机,一阵尖啸声过后,洞外就此没了动静。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快速行进的声音,一部分丘陵狼追着三人而去,另外留下一部分,仍然守在枯树洞外的不远处。
树洞内,乌鸦心中无比绝望,脚心即便早已血肉模糊,但仍觉得奇痒难耐,难怪毒宫的人说还“没见过秘密能在活人的嘴里守住”的话,倘若被他们用上这种刑罚,普天之下只怕没有他们敲不开的嘴。他好几次想用乌铲砍去自己的脚,但看看一旁手足无措的杨晋一,又想自己砍去了脚固然能活,但杨晋一是一定会死在这里的。
不知过了多久,呻吟不住地乌鸦忽然失神地望向洞外的天空,似是回忆起什么。
他这个人落落寡合,独来独往,在外漂泊二十来年,虽然没正经练过功,但一个人走南闯北,靠着师父传授的这套身法勉强让自己性命无忧。平日里吃喝嫖赌样样干,人品算是五五开,老实巴交谈不上,天生胆小实打实,杀人放火的恶他虽然下不去手,却继承了自己师父掘人祖坟的行当,掘坟取财的缺德事,那是没少干。他不信因果,算命的说他流年不利,要多做积善行德的事情,他兀自不管不顾,仍旧我行我素。
或许是积羽沉舟,自从遇上了杨晋一,这种因果报应便接踵而至。冥冥之中,他心里有种时候到了的感觉,但究竟是什么到了,他一直想不明白。不久前,朔州“三狗熊”追自己,结果自己莫名其妙的奔上墨林山,莫名其妙地撞上从坟里爬出来的杨晋一;前几日夜斗妖焰谷的人,心里也隐隐有所察觉,但却不甚肯定;直至遇到毒宫四人,他才彻底相信,自己过去所做下的恶,可能是要结果了。而自己要摆脱恶果的唯一途径,就是救下眼前的杨晋一。
他在心中下定了决心。
“你道爷我与你相识虽说不久,却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要是此番我们大难不死,日后咱俩行走江湖,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饭一起吃,有酒一起喝,有妞……我来泡,”他咬着牙忍着脚心处的痛苦,将身上的薄衫解开,从脖子上取下一条挂着一块镶着金边的木牌项链,塞到杨晋一手里后,继续道:“道爷没啥能送你的,这条项链是我师父送我的,也是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说着,他命杨晋一将项链戴上。
杨晋一看他这副模样,一边哭一边将项链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老天让我积善行德,那道爷今儿个拼上性命也把你带出这鬼地方。”他杵着乌铲站起身,中毒的那只脚的五根脚趾死死地抠住地面,“你到我背上来!”他稍稍蹲下身子,杨晋一只得按照他的要求爬上他的后背,乌鸦又道:“抓紧咯!”说着,他抄起乌铲从树洞内猫身钻出去。
二人将将出树洞,三头壮硕的丘陵狼立马从三个方向扑上来。
乌鸦大喝一声,竖着眉毛向其中一头丘陵狼奔过去,抬起乌铲,迎面劈向那丘陵狼的脑袋。
那头丘陵狼压根没料到他敢有如此玩命的打法,先前逃走的毒宫三人已经让这些家伙领教了厉害,此下倒也不敢小觑乌鸦的乌铲,见乌鸦面目狰狞地奔向自己,它竟然堕了气势,想向一侧跳开。乌鸦大喜过望,待那头丘陵狼跃起的同时,猛一提气,速度骤升,眨眼间已到了对方近前,而后手起铲落,用尽全身气力,结结实实地砍在丘陵狼的脑袋上。
咔!
一阵碎骨声响,那头丘陵狼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巨大的身躯“嗵”得一声便栽倒在了地上。它脑袋向外喷着鲜血,半边脑袋已教乌鸦削了去,露出里面的脑仁和白骨,四肢在地上胡乱蹬踹,顷刻间就没了生气。
乌鸦不敢停歇,一击毙敌后明白这是侥幸,不再做顿留,高高跃起,御起乌铲,拼了命欲要逃走。身后追击而来的丘陵狼不等他提速,张着血盆巨口跃上了半空。杨晋一紧张至极,死死勒住了乌鸦的脖子,随即放声惊呼。乌鸦痛苦地回头,只见丘陵狼的血盆巨口几乎要咬到杨晋一的脑袋,当即调转身形,抡起右拳,一拳砸了过去!
丘陵狼下颌被乌鸦的拳头打中,一颗断掉的獠牙从嘴里飞出,身子向一旁偏偏而落。乌鸦的拳头钻心般疼,整只右臂剧痛,龇牙咧嘴地低头一瞧,右手掌鲜血淋淋,却是拳尖被狼牙给割伤了。
此时,头顶云厚如山,已彻底挡住了西沉的太阳。
整片丘陵上,似是罩上了了一层稀薄的黑纱,遥遥望去,灰雾蒙蒙,给人一种阴郁且不真实的感觉。湿润的空气里夹杂着泥土的芬芳,隐隐约约带着丝血腥与恐惧,令人心中发悸。
乌鸦背着杨晋一御剑而行,起先倒也勉强能行,脱离了丘陵狼的包围圈不久,脚下的毒立刻让乌鸦开始分心。此时,他的速度越来越慢,额头上的冷汗越冒越多,杨晋一想让他停下来休息一下,他却指了指后方的深草,道:“那些畜牲……还跟着我们哩,只怕我们一落地,就要被他们将骨头嚼碎了吃掉。”杨晋一回头一瞧,果然看到身下的青草间有好些青色身影在其中穿梭前进,他心头一紧,满心只盼背着自己的乌鸦能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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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自己中毒,杨晋一到目前为止也只是从那几人的嘴里听到毒性的厉害,至于如何个厉害法,他没有任何感觉。他后背上的那条灰色线络已到了后心,再过一日一夜就将到触到他的命门,届时毒药的药性从命门处开始扩散,所要经历的万般痛苦,倘若事先知晓,可能现在就要跳下乌鸦的后背,宁愿摔死也不会去受那样的罪了。乌鸦中了那银月诡蛭的毒,改换往日,他早就已经坚持不住了。但今日不知为何,他竟然一次又一次的将自己的忍耐极限提升,或是他心头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带杨晋一出草海丘陵!
也不知道奔了多久,头顶的云层已经发黑,天色暗得好像一口巨大的锅将整片天地笼罩了起来。
丘陵狼也不再藏匿踪迹,它们粗喘着,咆哮着,在乌鸦身后紧追不放。乌鸦原本就疲于应付脚心中毒所带来的痛苦,现在又经过这么一段御剑飞行,那中毒的感觉愈加明显起来。他的精神陷入几乎崩溃的状态,整个人也愈加心浮气躁起来。突然间,那群丘陵狼在底下忽然放声嗥叫,嗥叫的声音是深厚有力,悠远传开。
乌鸦猛地一甩脑袋,整个人清醒了过来,心中暗叫不妙,正自失神,身前的黑暗里果然传来一串咿咿呀呀的尖啸,一抬眼,立时惨然苦笑,顿住了自己的身子。杨晋一听到声音后,也是猛地一个激灵,正要开口说话,他看到身前的家伙,立时浑身剧颤——二人身前赫然飞着两只成年人大小的游罗刹!
此时,两只游罗刹共十六颗灰色巨眼不断闪烁,盯着眼前的乌鸦,悬在半空没有立刻靠近,它的身体不知从何处发出一阵阵折磨人的噪音,这声音在毒宫三人和它们激斗的时候也有,但那时候他在毒宫那位大师兄身旁,他们的法阵已经替抵消了它们大部分音波,听着还没有这般难忍。此时那两只游罗刹的叫声犹似在耳畔,刺得他耳膜生痛,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咿!
尖锐的声波破空而来,逼得杨晋一不得不伸出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乌鸦没有退路了。若是自己没有负伤,御剑逃走这些游罗刹必然追不上自己。但眼下脚心中毒,还背着一个杨晋一,要想御剑逃走,简直痴人说梦。眼下后退是死,前进也是死,那只有搏上一搏,若不成功,那就成仁!
他摸了好半天,总算从怀里摸出一枚刻着龙纹的四寸长短的飞镖,那是他曾经盗过的一座墓里的陪葬品,他瞧着好看,就一直留在了身边,除此之外,他身上能作为武器的,就只有脚下踩着的乌铲了。他肯定不敢降落到地上去,因为那些丘陵狼恐怕等不到他落地,就能将他们撕成了碎片。他手持龙纹镖,一咬牙,朝着面前两只游罗刹冲去。
两只游罗刹见他攻来,并未作任何反应,它们身上兀自发出恼人的音波,源源不绝,二人越是靠近,那声音越教两人心烦意乱,几欲呕吐,胸膛气血翻滚不住。眼看两人就要坚持不住,心中将将打起退堂鼓,那阵噪音竟然戛然而止。
声音一消,俩人的脑袋也瞬间清醒起来。
乌鸦挥起短镖,直向左首边的一只游罗刹的眼球划去,但眼里余光却紧盯着右边那只游罗刹的脑袋,这么多年在江湖上浪荡混迹,摸爬滚打,打架的一招二式他还是懂上一些,虽然比不得外面的强人高手,但寻常人早已不被他放在眼里,更何况这些尚未开智的畜牲呢?他要来一招声东击西,争取在第一时间就伤到一只,如此一来,自己胜算就要大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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