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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晌,陆昀打马而归,护卫将晌午沈沅槿和辞楹前来寻他的消息告知,陆昀听后,心里思绪万千,想要见她,又不敢见,纠结一阵,恐她有事寻他,调转马头。
“引泉郎君。”
主仆二人循声看去,见一郎君骑马往这边来,引泉定睛认了认,“郡王,他便是奴同你提起过的,有兄姐在宫中的那位刘郎君。”
陆昀轻嗯一声,待那人来至跟前,由引泉介绍着互相见过,陆昀离镫下马,吩咐引泉亲去沈沅槿处问问有何事,他则请那郎君进了屋。
答案正如陆昀所想,上月沈沅槿进宫的那一日,在拾翠殿外便被宫人拦住,不曾入内~圣人亦未宣她进殿觐见,那之后,她去了何处,许是因着那日风雪太大,别处宫殿外往来的宫人稀少,并无人瞧见;至于出宫的时间,就不是他这样的人能打探到的了。
在拾翠殿和太极殿外皆有人瞧见,缘何离了太极殿,那样大一个活人却又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
陆昀这会子几乎可以肯定,他所能打探到的,皆是有人操纵,不独是他,换做旁人,得到的答案也只会是沅娘去过的地方独有拾翠殿和太极殿。
即便一早就料想过这个答案,然而这会子亲耳听见,还是控制不住地怒火中烧、血气翻涌,陆昀用极大的力道攥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用尽浑身解数死命压制,勉强没有在人前外泄出半分情绪,绷着脸取来银钱打发他离开,压低声嘱咐他切不可外道。
那人拿了银钱揣进怀里,当下也不多话,答允过后,拱手行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大半个时辰后,引泉回来复命时,屋里一片混乱,众多物件倒落于地,陆昀双眼通红、目眦欲裂,呆坐在罗汉床上,满脸痛苦地抓着乱七八糟的头发。
“你回来了。”陆昀怔怔望向他,恢复了一丝清明和理智,轻声发问:“沅娘那处有何事?”
从前在大理寺的陆昀,意气风发、风度翩翩,便是此番下了大理狱,亦不过消沉几日,何曾有这副癫狂模样的时候。
引泉唯恐刺激到他,努力稳了稳心神,轻声细语地道:“沈娘子和楹娘子说,希望奴帮她们寻两个妥当人充当门子看家护院,另外托奴给郡王带了本书回来。”
说完,便将那本书双手奉给陆昀。
陆昀闻言,却只将那句“带了本书回来”听进耳里,发了疯般地摇头,猛地攥住引泉的胳膊声嘶力竭道:“你为何不将她带回来,我不要那劳什子的书,我只要她,我好想她,引泉,你去将她带回来...”
观他因为沈娘子如此疯魔,引泉自幼伴在他身边,怎能不揪心,只能顺着他的话语悉心安抚他:“夜已深了,沈娘子该是已经睡下了,郡王若是想她,何妨早些安寝,待明日一早,奴再陪郡王去见她可好?”
陆昀经他一劝,果真安静下来,哽咽着道了声“好”,如珍似宝地将那书本抱在怀里,从睡下到翌日起身,时刻不肯离手。
引泉吩咐底下人小心些伺候,服侍陆昀用过早膳,发觉他竟像是自己好了,不再像昨日那般魔怔,只让收拾了细软,往昨日瞧好的那处客舍而去。
若是那人还敢过来对沅娘行侵犯之事,那么自己即便拼上这条性命不要,也断然不会再让沅娘承受那样的屈辱。
陆昀的目光果决无比,藏于袖中的手掌:握住一柄短匕,指腹摩挲在刀鞘的纹路上。
一连两日皆相安无事,沈沅槿除在第一日的傍晚往夜市上买了些小食吃、第二日去东、西两市收了三间铺子的账册,再无他事。
直至十二月二十,休沐这日,陆昀捧一手炉,顶着凛冽的寒风坐于三楼客房外的晒台处,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一座三进的宅子,正是沈沅槿和辞楹的居所。
引泉烹了热茶送来,正要奉给他吃,但见陆昀唰地一下站起身来,脸色铁青,绕开他急急奔出门去。
第35章你敢过去碰他一下,孤即刻杀了他
长安城一连数日不见明月,今日夜里的阴云瞧着又多了些,黑漆漆的一片聚在城池的上方,似要将城中的万物悉数吞噬。
檐下,辞楹踮起脚尖拿火折子点亮灯笼内的蜡烛,沈沅槿静静立在门框处看她点灯,嘴里打趣她道:“这段日子,你瞧着似又高了一些,等过完元日约莫就要超过我了。”
辞楹浅浅一笑,回首去看沈沅槿,却不接她的茬儿:“娘子又说俏皮话哄我了,我已是双十年纪,不是豆蔻之年的小女郎了,如何还会再长。”
说完,低头吹灭火折子,转过身就要随沈沅槿进屋,欲要去屋里说会儿闲话遣此长夜。
“...”即将脱口的好字骤然哽在喉咙里,沈沅槿面上的笑容僵住,取而代之的是微微蹙起的眉心,沉声道:“你先回屋歇下罢。”
辞楹有些不明所以,见沈沅槿幽深的目光凝于一处,少不得顺着她的视线回望过去。
眼帘之中,一道高大如山的人影大步逼近,几乎只在顷刻间便已来到她二人的跟前。
陆镇今日的心情好似还算不错,不像往日里那般神情肃穆、冷若冰霜,眉宇间平添了一丝随性与宽和。
可即便如此,辞楹还是有些怕他,实是那日夜里,他板着脸叫她滚出去的阴鸷模样太过吓人,以至于她那日回屋后还心有余悸。
然,害怕归害怕,辞楹倒不至于一见到他就被吓傻了眼,呆愣数息后便已平复心神,朝人屈膝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无需多想,陆镇星夜来此的目的再明显不过,沈沅槿告知自己将接下来的事当作任务一般完成也就罢了,当下也懒怠同陆镇多费唇舌,深深看一眼辞楹,温声叫她先回偏房安置,连个眼神也不给陆镇,径直转身入内。
陆镇见状,并未计较沈沅槿的不守规矩,嘴角噙着笑跟在她身后进房,随手将门带上。
沈沅槿在罗汉床前停下脚步,强忍着对陆镇的厌恶,回过身来看向他,压低了声问他:“上回我同殿下说的东西,殿下可寻来了?”
“自然。”陆镇轻张薄唇,不紧不慢地吐出这两个字,旋即从袖里取出两方木制盒子。
照理说,一盒便够万千了,怎的是两盒。沈沅槿的心脏直突突,腿也跟着发软,索性顺从身体的反应,屈膝往那软垫上坐了。
即便心生畏惧,沈沅槿的面上仍是半分不显,一副镇静自若的淡然样子,仿佛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并不足以令她情绪起伏。
她这会子跟个没事人儿似的独自静坐,然而待会儿眼里要流出的珠泪,怕是不会比头次少。
陆镇幽深的目光落在沈沅槿的芙蓉面上,暗自忖度一番,将宽些的那方盒子先放到她手边的小几上,独留下窄的那方在她眼前亲手启开,取出里面坠流苏的金步摇。
屋里燃了膝盖高的灯轮,数盏蜡烛分别搁在几朵莲叶造型的灯盘上,散出的橙黄光芒驱散此间的黑暗。
陆镇手中的步摇在烛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流苏上的珍珠亦是透出夺目的莹莹白光,美轮美奂,并非有钱就能轻易买来的物件。
常言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倘若这支步摇此时不是在陆镇手里握着,沈沅槿定会被它吸引目光良久;但因是在陆镇的手中,她这会子见了就不觉得有多么引人注目了,不过略看两眼就收了心思,转而低头去绞手里的素纱锦帕,心中颇有几分惴惴不安。
“娘子缘何不敢看孤?”陆镇见她眉眼低垂,不禁微凝凤目,稍稍俯下身,接着用那金步摇的簪尖轻轻支起她的下巴,低声问她。
沈沅槿被迫扬起下巴与陆镇对视,没再躲避他满含情.欲和审视意味的眸光,而是面容平静地反问他道:“何以见得?”
“因你在发颤。”陆镇收起步摇重又握在手里,缓缓凑到沈沅槿的耳畔,声调愈低:“你在强装镇定,你怕孤,更怕与孤行鱼水之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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