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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贷款的事情有下文了,金额肯定没问题,只是时间会拖得比较久。这都年底了,银行的预算普遍紧张,所以可能要明年才能放款。”徐铮已经离开剧组半个月了,陈燔有了贷款方面的消息,第一时间给人打去了电话,“不过我们可以先签协议,我回头把酒店的传真号发你手机上。行,那就先怎么定了。”
剧组其他的演员都已经陆陆续续的杀青了,连阿水和小黄都结束了使命,送回了养牛场。期间又来过一位演员,就一组镜头,配合着解放军战士完成的。对外号称是客串,其实陈燔给人悄悄送了个大红包。
陈燔放下电话,继续看着监视器,屏幕上黄勃一边用草鞭抽打着大花的背脊一边嘶吼。就这一个镜头,今天几乎拍了一整天——天冷了,牛不愿意动,好不容易用豆饼把它骗出牛棚,到了设定位置后又不愿意在冰冷的地面蹲下;陈燔让人拿撒上炭火烤了会儿地面,牛总算愿意蹲下了,可这一趴下它又死活不肯站起来。
黄勃这场戏至少有一半的情感投入是真实的,他确实对牛的不配合有些恼火。
牛总归只是牛,熟悉程度再高也就那么回事。对了,三头奶牛里,三花已经病了,可能是因为出镜频率太高,冻得。陈燔担心大花二花也重蹈覆辙,每次拍戏的间歇都准备了一大堆干草和火盆,随时给牛取暖。夜晚也不敢再让牛在片场的牛棚里待着了,一下戏就送去附近村里养牛户的棚子里。为此又多花了一笔钱,还答应每天挤出的牛奶白送。
黄勃双手拢在衣袖里,先抬头看看纷纷洒洒的雪花,又缩了缩身子,这才走到小帐篷里,挨着陈燔坐下。俩人一起一个镜头一个镜头的看着,半晌,黄勃才来了一句:“这天越来越冷,雪越来越厚了。”
陈燔点点头:“后山的洞口那边已经过不去了,昨天我让王哥过去看了下路,车只走到三分之一就不得不掉头。”
这是陈燔经验不足犯得错——北方冬季外景戏份多的片子,一般都是年后天气回暖才开机,这样气候再恶劣也不会变得更坏以至于影响进度。好在头两天抢拍了几牛二躲在山洞里的戏份,其余山上的戏份换个拍摄地对剧情的影响也不大。制片组已经全部出动去寻找备用的场景。这是陈燔犯得第二个错,这个其实更不应该,毕竟类似的问题在《疯狂的石头》曾经出现过。
B计划不一定要执行,但必须得有。
前几天找到个山坡觉得还行,结果当地的村委没给批准——他们担心剧组用的化雪盐随着雪水流到下面的梯田里,影响第二年的收成。这个理由一出,陈燔自觉的没让制片再去纠缠。
不光如此,群演也不太好找了。之前有场戏,黄勃牵着牛上山,路过一条干枯的河道。按原本的设定,这里要有不少尸体充当背景板。但这天气,没人愿意在雪地里待上半天,陈燔只能招呼所有的后勤人员一起上。他是导演,以身作则,换上日军的服装画好“死人妆”就被半埋在雪里。陈燔南方人,怕冷,身上衣服够厚倒是不觉得冷,可是裸露在外面的脸和双手只过了一小会儿就红得发紫,只能让化妆弄来一堆煤渣反复磨擦,硬是用黑色盖过了红色。这场戏拍完后,陈燔的双手仿佛变成了十根胡萝卜,连接打电话都费劲。他还跟人开玩笑,说什么手大是聚财之相。
王哥带头笑了笑,可惜无人响应。
“大花二花,还是没有三花听话啊!”黄勃继续找着话题。
“嗯,还是穷闹的,有钱我就学好莱坞玩CG了,直接造出个牛来。”陈燔继续看着监视器,似乎那里能冒出点更多的亮点。
“CG?”
“ComputerGraphics,就是电脑特效。看过《加菲猫》吗?就是那种。”
“那个猫啊,看过,也不是特别真吧。”黄勃不以为意,虽然他也知道国内还没这种技术。
“那是漫画化了,真要搞成特别真的也不是不行,一分钟几百万吧,美元啊。”
“真吓人。”黄勃语气平淡,毫无惊讶的情绪。
“勃哥,你这状态不对啊!要不,今天就到这里吧。后面还有你的十几独角戏场,得悠着点。你可别学金凯利,弄出个抑郁症来,我总不能把自己赔给欧姐吧?!”陈燔还真有些担心,后半段如果不算奶牛的话,几乎全是黄勃的独角戏。而在这些戏里,八成的时间段他都要展现出孤独、仇恨、绝望等不同的极端负面情绪,这对演员是种巨大的折磨。
好在陈燔背地里了也攒了个大招,今晚就准备释放。
“滚蛋!”黄勃总算露出一点笑意,他直起身子,吐出一团白气,“晚上喝点白的吧,暖暖身子。”
“嗯,再来盆热乎乎的牛肉汤。”陈燔也站了起来,对着休息室内的剧组成员喊了一句,“兄弟们,收工了。”
“对了,那个什么超级盛典,之前可是邀请我去颁奖来着,为了你这个戏我可是推掉了这个公告啊!”黄勃与陈燔并肩走向汽车,这才总算聊了个有点意义的话题。
“我知道,连我这种无名小卒也收到邀请了啊,这玩意也就是村里颁的五讲四美家庭奖,你去那干啥?跌份!”陈燔对这种前世就没听说的奖项毫不在意。
“我有没啥份儿可跌啊?”
“也对。”陈燔挠着头,人黄勃现在还没混成影帝呢!
车子停在了宾馆门口,陈燔神色如常的说道:“勃哥,你先回房换身衣服,我去对面点菜。”
黄勃点点头,转身进了电梯,随即露出了一个疲惫的表情。他十几岁就出门跑江湖,天南地北见惯了世态炎凉,心理素质不可谓不强大,可他现在依然觉得有些熬不住了。
同一个动作,同一个表情,同一句台词,每天都得在寒风里反复好多遍,关键这还不是他自身的原因导致的。这让黄勃想起了之前看过的一个外国电影《土拨鼠之日》,他觉得自己与电影里的主角一样,被困在了一个无限循环的世界里。
他长叹一口气,走出电梯,慢悠悠的踱步到自己房门前。双手在上下里外的口袋里翻了半天,总算摸出了门卡。
但没等他刷卡,门却主动开了,屋里面露出一张笑颜如花的脸。
黄勃小眼睛猛然眨了两下,随即闪出了无穷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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