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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易脸色不大好,脾气却没更糟,他看见了白汐,看得清清楚楚,这一次,他倒是没开口下逐客令。
白汐一眼就看到桌上歪歪倒倒放在很多酒瓶,地上也有,便慢吞吞地走过去,鼓足勇气将牛肉面放在他面前。
他浑身酒气熏人,倒是看起来颇清醒,一动不动的静坐在原地,双手支在膝盖上,只有两只眼睛看起来还有些生机,眼神里的颓丧有点儿瘆人。
只一眼,白汐便觉刺痛难忍。
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白汐本该道歉的,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便转进厨房,给他拿来碗筷。
盒子里的面热气腾腾,白汐打里面挑了一些出来放在碗里,连着筷子一起,双手递到他面前,低声地道:“吃面。”
他缓缓地转过头去,看过窗外,成功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白汐手里端着那碗面,眼看着碗里的热气袅袅而上,只觉沉得厉害。半晌,她才缓缓放下,软软道:“你只要吃了这碗面就好,不必原谅我。”
这满地的酒瓶子,显然是饿着肚子的。
他像石化了一般,保持着原本的动作,白汐的话如一阵风吹过,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我知道你很讨厌我。”白汐有些艰难地蠕了蠕嘴唇,干巴巴地一笑,顺手把口袋里的钥匙掏出来,轻轻地放在碗筷旁边,起身。
“我没有讨厌你。”他忽然开口。
白汐停住了脚步,转身看他。
他仍旧看着窗外,声音很轻,几乎听不到:“我是讨厌我自己!”
这是什么意思?
白汐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只求助似的地看着他。
她低头苦笑,多么讽刺的场面!
她原本是想来帮他的,但现在好像更需要他的帮助。
“认识她的每一个人都说她罪有应得,恶有恶报。我该恨她的,见到她所有的遭遇都该拍手称快的,可······”他又将另外的半瓶酒灌了下去,才自嘲道,“或许我不是个正常人,我却高兴不起来,总是想起小时候的事。”
他顿了顿,又道:“全是幸福。”
白汐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沉,每一下都像是撕裂她的心,痛得吓人。
看啊,这令人难以承受的痛苦。
自己尽管早早地被母亲抛弃,但家庭幸福,父亲继母爱护,大哥弟弟宠爱,依旧人生浅薄,从未获此“殊荣”。
她好像忽然之间明白了他所有矛盾和痛苦,并且感同身受。
看母亲陷入困厄忍不住想伸出援手,却又因为觉着背叛了惨死的父亲而倍感煎熬。
他原本是可以逃走的,却因为她的事留了下来,不得不面对这极度撕裂的痛苦。
偏偏又是她,还直接做了他一直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
如果没有她的话,他何至于如此痛苦?
难怪他说,后悔认识她。
白汐也曾想过,如果他那个时候走了,再大的风浪也置身之外,他就能够心安理得地善良,光明正大地憎恨。
他的恨还在,只是对象已经太过羸弱,当不起这恨。
他的爱还在,只是对象已经太过遥远,受不起这爱。
爱恨在他的人生里撕开一条丑陋的裂缝,至寒时刻四处透风。
这该死的,死灰一般地沉默啊······
白汐往外迈了一步。
“你做什么?”他蓦地转过头来,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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