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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怜直笑,转回来继续乖乖吃,特意把最後一口展示给霍春生看,「看,吃完了,我听话吧?」
霍春生哼了一声,接过空碗随手放到桌上,手又抱回来,继续维持着刚才的姿势。
霍春生体温高,烘得他身上暖呼呼的,比缩在被子里还舒服,大概是被惯坏了,陆怜把被子拉上来盖着,躺得心安理得。
起先只是这麽坐着,後来默默的,霍春生把手伸进了被子里,环上他的腰,陆怜感觉到了,有一瞬间的紧绷。
「阿霍……」
「嗯?」
「……要不回头挑个时候,我带你去镇上的青楼?」
霍春生一愣,「你什麽意思?」
「就丶就那个意思呗……」陆怜有点不好意思,「很正常,男人都这样,你想才正常。」
霍春生立刻明白了,陆怜竟把他当成了春天里发情的野兽,是春情泛滥了!一股闷火立刻涌上来,他推开身上的人就往外走。
「呃!」後背一下凉了,陆怜撑着床沿爬起来,忙叫他,「阿霍!」
他一叫霍春生就停下了,站在那给他一个气呼呼的背影,指望他能说句人话哄哄自己,可陆怜竟然一点没觉得自己有什麽问题,又说,「这些日子你总对着我蠢蠢欲动的,不是在想那个是什麽?我丶我是怕你憋坏了……我这也是为你好……」
「陆怜!」霍春生气得连火都不知道该怎麽发,气冲冲地在原地走来走去,最後只能徒劳地瞪着他,「你是真傻还是故意气我?」
「我……」
陆怜的表情有点尴尬,又像有点心虚,躲闪着不敢直视霍春生的眼睛,神色里似乎有一点别样的情绪。
是什麽意思呢?霍春生分辨不出,觉得陆怜就是故意装傻,他的眼睛被委屈蒙住了,看这个人哪哪都可恶。
霍春生转身就出去了,气冲冲地摔上了门,把窗下芭蕉震得一抖。
第14章
咚咚,两声很轻的敲门声,霍春生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他不说话。
「阿霍?」陆怜站在门口没敢进去,看霍春生正收拾东西,他小心翼翼问,「今天清明,你是要去祭祖吗?」
霍春生还是不理,提上东西就往外走,陆怜没敢拦,看他往後山走,远远地跟在後头,风一吹他就咳,咳得惊天动地的,前面那人捏着拳头站住,放下东西又掉头回来,二话不说一把扛起他往院里走。
陆怜惊叫了一声,被他扛回屋里放到床上坐下,又看着他从柜子里翻出新做的护膝丶绒鞋和帽子,单膝跪在床边一件件给他穿,过程里始终冷着脸。
日落西山,屋内昏暗,陆怜的心软成了一滩水,目光细细抚过他冷峻认真的眉眼和线条分明的薄唇和下巴,看着那张稚气和野性并存的脸,陆怜没忍住心头的悸动,用指弯轻轻蹭了一下他脸颊,逗小孩似的。
霍春生僵了一下,眼睛直直地瞪着他的膝盖,耳根子迅速红了起来,深色的皮肤红得发黑。
「……你别招我。」
「我没……」陆怜心虚,微妙的焦躁情绪在两人之间蔓延,霍春生掐着他小腿穿上最後一只鞋,手没放,抬头看他,两人的视线交汇,像被烫了,迅速各自瞥开。
「快去快回吧。」
「嗯……」
两人一前一後往後山竹林走,陆怜被霍春生裹成了个毛球,身上一丝透风的缝隙也没有,走着走着还有点热。
竹林外有一块空地,再往外是断崖深涧,霍春生就在崖边辟出一小块地方,插上香烛。
「怎麽不去坟边烧?」陆怜问。
「没有坟。」霍春生把布摊平了铺在自己旁边,拉着陆怜跪到乾净的布上,「爹不要,临走前让我把他火化了,骨灰撒到崖边。」
他很自然地递过来另一对香烛,陆怜接了,借他的火点起来,插在了旁边,越想越觉得心惊,低声道,「这不是挫骨扬灰吗……为什麽要这样?」
日沉了,天幕是泛着微白的深蓝色,微风里的烛火摇曳。
把纸钱窸窸窣窣地抖开,在火苗上引燃,两人的脸立刻被澄黄的火光照亮,有星在霍春生漆黑的眼睛里跳动。
「我十五的时候,爹一个人上山,被豹子咬了,之後就病了,伤口烂成一片,整个人烧得糊里胡涂的,闭着眼睛说了好多胡话,没撑过一个月就死了。」这是霍春生第一次提起自己的事情,陆怜立刻认真地听起来。
「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那天爹忽然清醒了,抓着我的手跟我说了很多事情,说他的父母,他的心上人,他的好朋友,说山外的世界如何如何,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爹并不是生来就是猎户,他是闯了祸逃到这里来的。」
「那天他非要我背他到院子里看星星,其实他那时候眼珠已经浑浊了,根本看不清东西,但我还是背他出来了,他很高兴,仰着头一个劲地笑,笑着笑着就哭了,流下两行血来,倒在地上。」
「然後他告诉我,他是在逃亡的路上捡的我,那年天下大旱,他在路边遇到几只野狗啃食一个饿死的女人,他本来要走,结果听到了我的哭声。」
「因为我不是爹的亲生儿子,所以他说不要我为他立碑祭奠,他说他爱的人都死在火里了,他也要化在火里,起风的时候就能回到他们身边。」
有风过,带起纸钱燃过的灰烬,飘飘荡荡地飞向崖外,霍春生静静地望着那一点红光消失在风里,他的语气一直很平静,是那种已经在深夜咀嚼过无数回,慢慢没有感觉的平静,他吐了口气,把手里最後一点纸钱丢进火里,瞥眼却见陆怜还捏着,手里的纸钱攥得皱巴巴的,他扭头,看见陆怜脸上亮晶晶的一道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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