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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一个愿望（第1页）

她离开放射科后去智能医疗科找了老同学周洋。“嘿，莜音！”周洋笑脸相迎，光亮的脑袋和敏捷的眼神，以及手上不停在转着的那支脑波电子笔，让他看起来更像个极客，而非医生。两人寒暄了两句坐下聊起来。

“周洋，我要死了，可能只有半年了，想请你帮个忙。”莜音开门见山。

“啊？！”

莜音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通，“所以我主要是想问问你，有什么好办法能让我的工作自动化？”

“呃，你们音乐安魂师这种新领域，我是不太了解啊！好像是六年前上头才提出来的？脑波图形学还好是我的专业，解析音乐学我是一点不懂啊，从小就五音不全。”

目前临床音乐安魂师人数远远小于需求，无数普通的临终病人依然在痛苦中死去，还要有许许多多的人们在死前失去尊严和安详。现在莜音直面死亡，这种遗憾更加凸显。

“我就是希望能让以后的临终患者不那么痛苦。我太了解一个安魂师成长的难度了。如果能自动化、机器化，将可以服务很多需要的人。”筱音没有理会周洋的那些唠叨，直抒胸臆。

“你还有多久？”周洋问，收起了脸上的其他表情。

“半年。”

“你不考虑下自己的事吗？”

“这就是我的事。”莜音笑着说。

周洋表情有些复杂，没说什么，重重地点了几下头。

几天后，周洋找到了莜音，打开了一个小盒子。

“这是个原型机，可以感知人的情绪，然后通过数据经验，来匹配不同风格的音乐，而且是现场自动编曲。最重要的，是它有学习能力，可以通过你的演奏，病人的脑波反馈及人工调校，不断训练自己的算法。当然，还有两个大喇叭，可以播放它所作的音乐！”周洋摸着这个菱形盒子旁悬着的两个圆筒笑着说。

“哦？那要多久才能到人类的水平？”莜音期待地问。

“只要有足够的数据，我估计半年左右就行了。”说到这，他似乎假咳嗽了一下。“带上它出诊吧，越早越多越好。另外我在跟数据科的人要数据，把之前一些临终病例分析后让它学习，虽然不是一手数据，但也应该可以加速它的学习进度。”

“该叫它什么呢？”莜音转着各个角度看着这个有趣的东西问。

“作生之尽头的咏唱，一曲安魂，载着将死之人的灵魂前往净土。恩……就叫它，‘船夫’吧！”周洋看着窗外严肃而若有所思地说，光线照着他锃亮的脑袋，映亮了这个房间。

莜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周洋那光亮的脑袋，少有的严肃神情，还有从小就熟悉的容貌。这么一笑把周洋搞得面红耳赤，一时不知说什么。

秋风吹过，一片枯叶与树梢分离，在空中飘荡，其他那些命悬一线的叶子们默默注视它的凋落，静静等待相同的命运。

莜音一大早把“船夫”放进包里，然后穿上橘黄色临床心理医生服，提着医用吉他盒，在镜子前梳理一番，就匆匆忙忙地出发了。今天这个老爷子的老伴已经走了七年，而他自己患上阿尔兹海默症已经六年，卧床一年，最近肺部和泌尿系统感染，痛苦不堪，阿尔兹海默症后期经常如此，病人就像一团混乱的毛线团，过去和现在错综纠缠在一起，缠着痛苦、疑惑和迷茫，任谁也无法解开。

“常年看护照顾已经让老人的家人疲惫不堪，今天是所有人的解脱。你是在做好事。你是在做好事。你是在做好事。”莜音按门铃前反复这样告诉自己，她每次都这样。

门开了，一个护工陪着莜音穿过客厅，走进卧室。老人的两个子女，一对兄妹，坐在床的两边，老人躺在中间的床上。莜音进去打完招呼后，那个老人缓缓抬起一根颤抖的手指指着她，示意问身边的儿子她是谁，妹妹谎称她是自己的朋友，然后起身把莜音带到了旁边的房间。

“哦？这么高？上次不是说还只有20%的匹配度吗？”老人的女儿惊讶地说。

“恩，上次是因为老人家情绪不稳定，所以采集脑电波的时候太多杂音，信噪比低，后来又做了几次采集，我们调整了一下接收器，又比对了老人的老伴生前的一些生活记录，得到了比较精确的结果，最后做了这首曲子。”

一边说着，莜音拿出了一对耳机，老人的妹妹把耳机塞到耳朵里。

“啊，真好。”她才听了一小段就开心地说。“是我父亲喜欢的感觉，还有点我母亲的气氛！”她脸上笑着，却突然掉落两颗眼泪，连忙擦去，取下耳机还给莜音说：“行！就这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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