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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船夫登场（第1页）

它似乎明白了目前的形势，又分析了来之前预先载入的老人生平记录，结合数十年前，老人记忆里一段幸福的时光里的背景音乐，创造出了一首神似那个年代金曲的音乐。这首曲子好像还未完成，一些器乐和节奏还有些许差错和延迟，但氛围却足够营造出来了。

复古怀旧的乐声中，老人变成了一个更为年轻的小伙子，来到一间咖啡厅。窗户是沉闷的茶色玻璃，人造革沙发靠背，房梁上挂着绿色和黄色的假藤枝，还有几串塑料做的假葡萄，颇有那个年代的风格。几串二极管灯珠交替亮着，发出一些粗糙而安静的彩光。他忐忑不安地走进来，怯生生地胡乱点了两杯第一次看到名字的咖啡，然后双手放在腿上端端正正地坐在两座立背沙发中的一座里，不时张望着咖啡厅的入口。

这时莜音已经从船夫创作的音乐中获得了灵感，加入了演奏，手指快速而从容地变换着位置和角度，流畅而充满奇想的旋律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老人呼吸和心跳稳定，专心体会着这一切。

咖啡厅门口的光晃了一下，进来一个年轻姑娘，头发上戴着一朵刚采的鲜花，一瓣花瓣上有一些磨损的伤痕，大概是采摘时不小心擦到的。她两根手指紧张地卷着两条麻花辫中一条的末梢。小伙子看到她后慌忙站起来，笨拙地朝着她挥了挥手，姑娘走到他对面坐下，他只敢悄悄快速地瞟了一眼对面这个大姑娘，就也跟着坐下，两个人问了声好后就低着头，脸上都憋得通红，过了好久，他来了句：“同志你好，我、我叫王刚，组织介绍我来、来……相亲的。”最后三个字说得特别小声。

老人此时双手微微颤抖，脸上流着泪，传入耳朵的旋律里充斥着那些久远的时光，爱情与青春的笑容也纷纷浮现在脑海，伴随着最能打动他的旋律和节拍，灌溉着他干枯的渴望。在幻境里，他牵着那姑娘的手，两人笑着走向前方一片越来越亮的白光，最后两人彻底融入了光里，只留下一片无尽的白。

屋里的人们静静地回味刚才的结局，呼出几声解脱的叹息。屋外阳光明媚，之前落在窗台上的两只麻雀交头接耳了一会儿，便双双离去。

晚上莜音回到家后，打电话给周洋。

“我跟你说啊，那时我都傻了！它突然飘起来放出特别符合当时情景的音乐！”莜音激动地说。

“是嘛！厉害了，哈哈哈，我果然是个人才！”周洋也是开心得不得了。

“唉，那时候，真是让人伤心啊。”莜音的话语缓慢沉重了下来。“老人家走的时候，是和老伴牵着手一起走的，真让人感动，这是真爱吧？”

“确实……”周洋说。“哎？对了，那你有没有对象呢？”他试探地问。

莜音沉默，电话那头马上说：“没事，我就是顺口问下，不用回答。”之后两人闲扯了两句，有些尴尬地不欢而散了。

莜音刚才想到自己失败的恋情，曾经那个相处六年的男人说走就走，一点往日的情分都不顾。不过也怪不得那个男人——谁让她得了绝症呢？也好也好。现在这个周洋，人虽然好，但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何况，何必要让一个好人为她这个死人坠入情网？罢了。

半夜，她腹腔又开始剧痛，到床头从药瓶里抖出几颗药囫囵吞下去，躺到床上蜷着身子，也不知道是疲倦还是疼痛让她昏昏睡去。梦里又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面容模糊的父亲坐在椅子上抱着吉他，而她扶着父亲的膝盖，静静地听他弹琴、唱歌。

莜音总想着有一天能跟他聊聊音乐，也问问他为什么当年舍得离开她。她的眼泪更多为她送走的世人们而流，可她自己毕竟也是一个凡人，现在浑身不适和即将终结的生命就是最好的证明。有时候想想也是可笑，自己都顾及不了，还管别人。她想着这荒诞无助的处境，只想把自己赶紧送走，甚至不需要太体面。

从船夫做好那天起，莜音出诊就都带着它去。几个星期里经过不断的调试和数据输入，在若干个病例以后，它已经可以快速流畅地分析出患者适合的音乐类型，大概节拍和曲调。两个月后，它还可以根据音乐来设计灯光、AR影像等元素，加强患者的幻境真实度。

而莜音带它去会见一个婴儿的那次，是它进步最快的、实现飞跃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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